“我叫金熊。”
    老头自报家门。
    听起来很怪异的名字。
    但陆文知道，在这种混合区，名字通常就是外号。
    一个人外号的威慑能力往往与自身实力成正比。
    “我叫夏文。”
    互报家门只是表示诚意。
    金熊笑道：“想必夏先生并不相信我不会在酒里下毒，但你还是一饮而尽，所以你并不畏惧来自食物中的毒性。”
    “我想我们喝的是同一杯酒。”
    “对，但我也可能会有解药。”
    “你这个年纪经不起折腾。”
    “夏先生确实聪明。”
    话题打开了，金熊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继续说道：“我曾去过高层世界……当然，以我这种人的身份，只能是偷渡过去，我那里见到过一种和纯人类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看外表没有任何差别，就连交谈都感觉不到异样。”
    随后他就简单描述了一遍那种机器人。
    高层世界偶尔会传出一则机器人叛变的消息。
    不过那些消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没多少人知道，叛变的机器人也大多被销毁了。
    说完，他再次给陆文倒上了一杯酒，等待陆文的回应。
    陆文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就淡淡说道：“能坐到你这个位置的人都不蠢，我想你明白，知道得太多的下场。”
    “这个我当然明白。”
    金熊笑着举杯，接着说道：“夏先生，不如我们先聊一聊有关董凡的事？”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但毕竟是有人想在我们之间挑起矛盾，你应该会对背后那个人很感兴趣。”
    “说话不用太拐弯抹角。”陆文淡淡提醒了一句。
    “那好，夏先生，我就直说吧，我想跟你合作。”
    金熊表示，二层楼这个地方坐着其实并不舒服。
    这片区域里很多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那些人在等待他变得虚弱，然后趁虚而入，结束他的生命，并且将他的头颅挂在下面一层楼的入口，顺便接手他的势力。
    他手底下很多人之所以跟着他，只是因为实力与金钱。
    如果他失去了这些东西，他的下场将会很凄惨。
    “夏先生，今晚我的店被你砸了，并且我拿你没办法，这就是一个信号，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我已经足够虚弱了。”
    “我想你有办法对付我。”
    “对，但那样会让我损失惨重，所以我更倾向于与你合作。”
    ……
    凌晨三点。
    陆文离开二层楼。
    一层楼已经恢复原状，根本看不出之前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音乐与灯光在这里蔓延。
    金钱与酒精足以麻醉这里的所有人，让他们变得疯狂。
    但陆文现身的那一刻。
    一层楼顿时就安静了。
    音乐停止，疯狂消退，一双双带着畏惧的目光悄悄注视着他。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陆文一言不发，脸色淡漠，穿过人群让开的通道，随后推门离开了。
    外面的街道也因为他的出现变得静悄悄的。
    没人知道他在二层楼与金熊谈了什么，但既然他安然无恙出来了，这就证明他有资格俯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嗡——”
    低沉的轰鸣声在街道上回荡。
    除了这种声音，别的声音都沉寂了，不敢在陆文离开前响起。
    这辆车现在正式归属陆文。
    夜色静谧，黑色车身宛如离弦之箭飞速跃出。
    回到那条狭窄的街道后，陆文依旧将车停在街口，不然引擎的咆哮可能会吵醒那些好不容易才艰难睡着的蓝种人。
    他回到克里斯朵的家里，这小姑娘还在熟睡中。
    ……
    几个小时转眼过去。
    黎明来临。
    陆文负手站在窗口，目光沉凝。
    凌晨与金熊交流后，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些蓝种人、畸形人、矮人、巨人等等种族的来历。
    但也只是猜测。
    所以他需要去证实。
    他必须去高层世界，拿到正确的资料，并且告诉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告诉他们那个所谓的历史与真相。
    在此之前，他可以先与金熊把这里的一些小势力先解决了，好歹在他离开之后，这里的居民依旧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尊贵的客人，您昨晚没睡吗？”
    “我不需要睡眠。”
    克里斯朵醒了。
    这里的穷人睡得早，醒得也早。
    不少蓝种人需要早起去摆摊，靠着摆摊赚来的微薄利润延续生命。
    也就在这个时间点，收尸的人来了。
    这是个很特殊的职业，行走在这个世界的大街小巷里，一般会在黎明时分出现在各个街道上，将前一天死亡的人拖去火葬场。
    昨晚那几具吊着的尸体同样是被这些人收走的。
    尸体留着会腐烂，散发异味。
    “咦，这不是这附近催债的那个年轻人吗，居然死在了这里。”
    收尸人有些驼背，是个瘸子。
    他认识的人很多，也收过很多熟人的尸体。
    “脑袋没了都能认出来？”
    “当然能，他经常穿这身衣裳。”
    收尸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纯人类。
    他好意提醒道：“尊贵的客人，这个人是这片区域二层楼的，如果您与这件事没有关系，您最好现在就离开，不然那些人可能会追究到您头上。”
    “嗯。”
    陆文平淡的态度让收尸人有些惊讶。
    这片区域都归属于二层楼，在这种较远的贫穷地区，没有哪个居民不畏惧二层楼的。
    他随即想到。
    这个来自高层世界的年轻人或许并不懂这里的规矩？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要吃大亏了。
    收尸人也不能说好心吧，毕竟他见了太多的死人。
    他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出身高贵，死在这种贫贱的地方太可惜了，所以再提醒了一句。
    “尊贵的客人，我可以很肯定告诉您，二层楼那边一定会迁怒这里，明早来的时候，我收的尸体应该不止一具，您最好趁早离开。”
    “嗯，好意心领了，麻烦把这里清理干净吧，我想他身上应该还有些纸钞。”
    陆文依旧是很平静的样子。
    收尸人见状也就不再劝了。
    想来这种高层世界的年轻人都有些心高气傲，觉得这种地方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
    收尸人这辈子见过不少这样的人，除了几个真正背景很大的，别的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最终与那些贫民的尸体一起进入焚化炉。
    他没有厌弃血污，开始在董凡的尸体上寻摸起来。
    这是收尸人的福利，可以得到死人的钱财。
    前提是这个死人并没有在前一晚被扒得干干净净。
    今天他的收获很大，毕竟死的是二层楼的人，这条街道上的居民虽然见惯了尸体，但也并不敢对这具尸体动手动脚。
    “这小子还挺富的，平日一副抠门样。”
    收尸人手里攥着一叠纸钞，都是从尸体上找出来的。
    不少钞票沾染了血污，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他开始认真分离这些纸钞。
    “唉，回去后还得仔细洗一洗血渍，那些家伙不收死人钱。”
    收尸人用大拇指沾了点唾沫，开始清点收获。
    这条街道上，不少居民都走出了房门。
    他们自然听到了陆文与收尸人的谈话。
    收尸人的话让他们有些惶恐。
    明早会收不止一具尸体？
    二层楼来的人会大肆屠戮，以此警告那些暗地里不怀好意的人吗？
    一个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所有人的脑子里。
    无论是蓝种人、矮人、畸形人还是这条街上仅有的几个浑身白毛的人种，此时都开始忧虑起来。
    “尊贵的客人……”一个蓝种人小孩子用稚嫩的声音问道：“我们会死吗？”
    陆文摸了摸小孩的头，轻声笑道：“有我在就不会。”
    “尊贵的客人，收尸人说得没错，趁现在还有时间，您带着克里斯朵走吧，她是个好运的姑娘。”
    贫穷与善良放在一起并不违和。
    但陆文开机之后这两个多月其实很少见到。
    在这个世界，他突然发现这些贫穷的人，甚至是眼前这个正在数死人钱的收尸人，都还算有善良的一面。
    陆文只是淡淡笑着，如果之前那般，安慰这条街道上的人。
    有关昨晚的事，他们不需要知道。
    知道得太多确实不好。
    头顶的人造太阳越来越明亮。
    黎明正在过去，迎来这个世界的早上时间。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行驶在道路上，车身与这个世界一样破旧。
    这片区域有车的人很少，大多是自行车与来往集市的老旧三轮车，需要早起摆摊的就会搭着三轮车，带上货物，或者去批发的地方收货。
    “那是……”
    收尸人眯起眼睛，眉头微皱。
    “那是二层楼的车，我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