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钱的人面不改色,四平八稳地坐在铺了绣帕的四方桌边。
苏瑭在架子床底下大气不出。
不是不敢出,而是在琢磨。
琢磨怎么划算,是现在主动冒出去极尽勾引之能事呢还是静观其变,再暗中观察摸摸这男人的脾性
很快门口传来脚步声,春兰苑的丫头端了茶水进来。
虽然只是十来岁还没正式接客,但在窑子里常年浸染,早就已经练就了如丝媚眼。
如果说少有良家妇女愿意上匪寨,这娼门的女人,就是巴不得能得了匪爷青眼能上山当压寨夫人。
尤其是这赫赫有名的善匪!
但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单肘搁在桌沿,一边大掌按在膝头,薄薄的眼皮微敛,像是在闭目养神。
胆子大的窑姐儿估计会趁机直接坐他腿上去。
不过这个送茶丫头不敢。
主要是男人那身气势,搁在边上的马鞭,以及别在牛皮腰带上的转轮槍,哪一个都让人望而生畏。
只能干夹腿。
房门嘎吱关严,茶水丫头走了。
桌上茶壶磕在杯沿上发出清脆声响,随即能听见茶水滚过咽喉的粗犷吞咽声。
啪,茶杯倒扣在桌上。
苏瑭心里莫名一拧,漆黑的床底乍然漏进天光。
还来不及反应,胳膊就被铁钳似的大掌捏紧,膝盖擦着地板整个人被拖了出来。
下一秒,人已经从床底移形换影到了床里。
这种架子床除了前面一个开口,三面合着头顶都罩着大红绸,床上又铺着大红锦被。
苏瑭从头到脚就脖子上挂着块儿大红肚兜,带子还没系上
就像是只剥洗干净的玉兔。
如雪肌肤被铺天盖地的红色衬得让人不忍直视,满头青丝没有任何束扎的痕迹,流水一般淌落肩头。
只是膝盖上刚刚在地板上擦出点点红斑,合着抬头茫然望过来的眼神
楚楚可怜。
还来不及摸清楚这位大当家的路数,苏瑭选择了以静制动。
现在已经完全不用刻意去演。
脸上的每个细微的肌肉扯动,眼里每一缕浅浅流光都是世界影后级别的随心所欲。
她此刻就是只惊慌失措的迷途羔羊。
甚至肩头、以及抓着衣服按在身前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脂粉不施仍旧红艳的嘴唇微张,粉嫩舌尖若隐若现,似乎是因为陡然被捉住的恐惧,嘴里那声惊呼一直难以吐出。
正常带把儿的,这会儿定然已经心如春水身如猛兽,要扑上去好好怜惜宠爱一番才对。
然而面前这个,显然不是常人。
男人猎鹰般的眼睛眯起,将女人打量个彻彻底底之后忽地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那笑很快消失在冷硬的唇边。
苏瑭暗道不妙,似乎演得太逼真,反而用力过头起了反作用。
就见对方在床前站直,大掌探向深色牛皮腰带,哒地金属声弹开,继而唰!
皮带扯出。
上面串着的槍套和短刀套被手掌捉住,气势如虹地整串拍打在锦被上。
噗地闷响,让人头皮发麻。
然后匪首就面无表情地撩起衣摆,除了松开的腰带和解开的裤扣,浑身灰蓝军服没有丝毫褶皱。
不等苏瑭出声,她已经被粗暴拽住。
不管你是谁的人,回去告诉他, 男人暗哑嗓音跟着动作的节奏一字一顿,别惹我!
苏瑭硬生生咬牙忍住了。
每次身穿重塑的身体都是完璧之身,这惩罚可是要了半条小命。
不光是她痛苦,大当家的也难受。
男人审讯犯人似的眼神有半秒闪烁,但怔愣片刻之后又重新恢复冷峻,破冰之旅固然艰涩,但他是什么人
眼尾因为常常眯眼的动作留下的细纹都被绷紧抹平了,他仍然执拗。
并且愈发确定了心中猜测。
派她过来的人,可真是大手笔。
而能养出这样的女人塞过来他一边马不停蹄,一边在脑中飞速判断,不可能是北面或是南面。
只可能是东面过来的那帮强盗。
这是他最为憎恨的,你是东洋人
声音平稳,是个疑问陈述句,仿佛他不是在开疆破土征战沙场,而是四平八稳地坐在桌边喝茶。
苏瑭一边努力让自己尽快适应好将凌迟变为享受,一边脑中思考的速度也不比对方慢。
先前就判断了大概局势,这是个割据混战的时代。
这山匪实力不俗,占据一方,很可能是占了战略要地或是重要资源。
以此推测,他要么是被各方势力视为眼中钉想要除之后快取而代之,要么就是被争相拉拢的对象。
然而山匪起家往往是因为占据有利地形,如今很明显又得了当地民心,目测这点子够硬够狠。
既然除不掉,那么就是后者。
这男人想必是被各方接连派人招安,甚至频频受到间谍骚扰。
她鬼鬼祟祟几乎赤忱地躲在床底下,又长了那么一张寻常难以得见的脸和浑身娇养肌肤,绝对不可能是春兰苑的窑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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