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既然这药那么好,就请表嫂先用吧。”
一人捏着徐氏的下巴,强行灌药,徐氏挣扎无能,几乎一滴不漏的喝干了。
朱守谦看清了为首之人的相貌,那人虽然贴着一撇小胡子,扮作山贼的模样,但是面目却神似徐妙仪,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表妹?”
“是我,我来救你了。”徐妙仪扶着朱守谦坐起来,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朱守谦身上,蹲下来亲自给表哥穿上鞋袜。
朱守谦不从,”我在这里逍遥自在,难道会跟你去北平那种穷地方吃风沙吗?放开!我最讨厌北方了!不要打扰我的平静日子,我过的很好!”
话音刚落,徐氏立刻毒发了,她先是浑身不知觉的颤抖,张大嘴巴,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胸膛,似乎呼吸困难,之后身体一僵,仿佛遭遇雷击似的,躺倒在地,瞳孔散开,即刻毙命。
徐妙仪从徐氏尸体上搜出半包药粉,说道:“这是河豚卵巢晒干研末的毒/药,无药可救。我若来迟一步,倒在地上的就是表哥了——你却对我说你过的很好?连朱棣都被你收买了!两人合伙骗我,一骗就是二十多年!”
徐妙仪强行给朱守谦穿好衣服,动作快速而且野蛮,丝毫不顾及朱守谦几乎一碰就碎的皮肤,还恶狠狠的威胁道:“你给我记着,这些账以后我会一笔笔的慢慢讨要回来!在你没有还债之前,我不准你死!”
朱守谦顿时明白了表妹破釜沉舟的决心,心下感动不已,“表妹,我真的活不了多久,恐怕要来生偿债了。不用管我,你快点回去吧!”
“少废话!”徐妙仪扶着朱守谦下地,“我不信来生,这辈子的债,这辈子还。”
徐妙仪将一封写的歪歪扭扭的绑架信搁在徐氏僵直的胸膛上,然后一刀贯穿!
信件就这样钉在上面……
如此果断凶蛮,行事风格和山贼一模一样。很难想象这位居然是端庄娴雅的燕王妃。
朱守谦一阵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他还是十几岁郁郁不得志的少年,和表妹在京城重逢。
徐妙仪见表哥发愣,解释说道: “我们扮作山贼入室抢劫绑架,就要做得像一些,索要十万两黄金当赎金,凤阳县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金子,我们装作撕票,表哥就有理由从人间消失了。”
徐妙仪扶着朱守谦往外走,“到了北平,你就住在大报恩寺里,道衍禅师那边有许多能人异士。他们有法子救你的。”
凤阳城外,韭山。
惊闻被圈禁的庶人朱守谦被山贼绑架,夫人徐氏当场死亡,凤阳县衙门和当地驻守皇陵的驻军顿时大惊,一路追踪保卫到了韭山。
徐妙仪曾经被小八绑架到此,知道这里地形复杂,容易躲藏,尤其是各种山洞多入牛毛,且洞府四通八达,她重金收买了当地猎户作为向导,以此和官兵周旋,寻找出路。
山洞里,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林立,担心暴露躲藏的位置,众人都不敢生火,朱守谦和徐妙仪这对表兄妹共同披着一件狐裘,相拥取暖。
听见表妹冻得牙关打颤,朱守谦将狐裘往妙仪身上扯了扯,”我吃过五石散,身上燥热难当,正好凉快凉快。“
徐妙仪白了一眼,将狐裘重新裹在表哥身上,“那是皮肤太脆弱,不堪狐裘的重量,所以才觉得不舒服,好好待着别动,小心冻出风寒病倒了,北行之路上成了累赘,倒霉的还是我。”
朱守谦一笑,不再推脱,“你还是老样子,刀子嘴,豆腐心。”
徐妙仪嗔怪道:“你是刀子嘴,七窍玲珑心。骗得我好惨,等回到北平,看我怎么收拾你和朱棣。”
朱守谦说道:“妹夫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你要珍惜。”
徐妙仪一哼,“不叫他皇叔了?”
以前朱守谦是绝口不认这个表妹夫,当面只叫朱棣四皇叔。
朱守谦笑道:“外甥都生了六个,还叫什么皇叔。”
提起孩子们,徐妙仪心头暖暖的,“你六个外甥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孩子。朱高炽快要成亲了,温吞水的慢性子,我和朱棣正琢磨着给他挑一个性子爽利的媳妇;永安郡主有些像她二舅,小事迷糊,大事明白,其实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朱棣最疼大女儿,舍不得她出嫁,说过两年再择婿……二儿子
朱高煦相貌性格都随了朱棣,不喜读书,平日就爱在军营里混着,武功很好,一个人能打十个……”
朱守谦说道:“我也听说过,永安郡主长得最像你,所以最得朱棣喜欢。”
徐妙仪笑道:“像是像,就是可惜没我长得好看。”
朱守谦乐不可支,“都是六个孩子的娘了,还和女儿比美呐。”
徐妙仪说道:“我不管,表哥不能赞别人,只能说我美。”
朱守谦笑道,“好,表妹最美。”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三更大概在八点左右吧,大家约不约?
☆、第273章 彼岸之花
徐妙仪等着围山搜“山贼”的官兵人数越来越多,便开始下一步计划——金蝉脱壳。他们这群”山贼“,连同朱守谦一起全部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凤阳皇陵驻军的军服,戴上腰牌。
朱守谦涂黄了脸,贴身穿着大棉袄,棉裤,贴上胡须,脸上做几道旧疤,再挎上腰刀,昔日魏晋风流、整天嗑药期待成仙的浪荡子变成了魁梧的兵痞,足以蒙混过关。
徐妙仪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混进了搜山的队伍,堂而皇之的走出包围圈。
到了淮河渡口,众人脱下军服,穿上便装,打扮成商队的模样,一路往北。
此时淮河尚未结冰,阵阵北风袭来,朱守谦面色潮红,气息不稳,躺在渡口草棚里,他身体虚弱,逃亡之路甚是辛苦,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表哥再等一等,上了商船就好些了。“徐妙仪将两块参片搁在朱守谦舌根下含着,打趣道:”十六年前,我刚生下朱高煦才三天,就被赶出燕王府,强令去北平就藩,产妇幼儿,何等凄凉?幸亏坐船能舒服些,不用在马车上颠簸,你看如今我身体好好的,朱高熙才十六岁,就长得比他爹还高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朱守谦点点头,故作轻松道:”知道了,我这个当表舅的,可不能输给外甥。“
徐妙仪一笑,”对啊,这样多丢人呀。“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随从大声叫到:”我们的船来了!“
徐妙仪心思缜密,逃亡计划一环扣一环,每到一处必然有接应之人,这艘大商船是她早就买下的,上头的船工、商人全都是燕王府的人乔装的,必然万无一失。
徐妙仪搀扶着朱守谦走出草房,商船缓缓靠岸,船头戴着斗笠的艄公放下踏板,徐妙仪和朱守谦踩着踏板走到了商船甲板上,甲板湿滑,徐妙仪一时站立不稳,眼瞅着要撞在栏杆上,艄公扯着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朱棣?“
“妹夫?“
朱棣沉着脸说道:”愣着做什么?外头那么冷,还不快进去暖和一下。“
朱棣也理会朱守谦,把徐妙仪半搂半抱着进了船舱。
刚进了船舱,朱棣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见徐妙仪安然无恙,才开始劈头盖脸的教训妻子,”你太冲动了!为什么不找我商量?我会不答应吗?上次女儿被绑架,我远在东北打仗,你没等我回来,冒险和鞑靼部结盟救女儿,事急从权,勉强情有可原。可是你来凤阳救朱守谦,故意借口撇下我,简直——“
朱棣剩下的话被徐妙仪的吻堵住了。
但是朱棣很生气,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很快推开了妻子,继续教训道:”简直莽撞无知!你以为五弟媳冯氏那封信只是偶然吗?不,肯定是东宫的圈套!冯诚从刑部大狱放出来了,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
徐妙仪踮起脚尖,再次吻住丈夫,待商船重新起锚开了淮河中央时,徐妙仪才肯放开怒气渐渐平息的朱棣,”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依然要救表哥。就像你,明知有危险,也要追踪我的脚步,来凤阳救我一样。“
朱棣余气未消,问道:”我重要还是你表哥重要?“
徐妙仪抱着朱棣一吻,”都重要,你们都是我发誓要保护的人。如果你身陷危险,我也会这样奋不顾身救你。“
朱棣依然绷着脸,”我和你表哥要是都落到河里,你救那个?“
徐妙仪一怔,三次亲吻都摆不平,这是要吵着回北平吗?她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祸水东引的计策,佯装气的跳脚,”喂!差不多得了啊,我还没和你算旧账呢,和表哥合伙骗了我,一骗就是二十多年!“
朱棣就等着这句话呢,忙接着说道:”那好,旧账新账一起算,咱们两个算扯平了,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翻旧账,就此揭过!“
徐妙仪见丈夫放过了自己,赶紧伸出手来,”好啊,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掌心相拍,朱棣立刻变脸,脸上满是笑意,随即十指相扣,紧紧握着妙仪的手。
徐妙仪这才发觉上当了,“啊啊,你是故意的!你根本没生气对不对?你就是想找个理由下台阶,不准我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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