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肯定是不会认这个帐的,只是答应掏钱送杨保国去地区医院再做一次检查,有问题就治病,没问题就这事到此结束。去首都医院检查,赔钱这些条件是一个都没有答应。
杨父怎肯罢休,跳起脚在那里骂。保卫科吴科长也不甘示弱,拍着桌子在那里对骂。
保卫科就是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维护校园安全和纪律不说,学校里那么多精力旺盛的学生,跑去附近蔬菜队偷菜偷花生,村民们气势汹汹地上门要赔偿,他们要应付;校门口小商小贩争抢地盘,他们要去协调;甚至附近菜农争夺学校公厕的有机肥大打出手,他们也要管。
现在的吴科长虽然不是贾志国那样的纯混混,但也是老社会人,那会怕你这些。再说了,立功心切的贾志国在旁边打着帮手,丝毫不落下风。
最后杨父拉着妻子和杨保国骂骂咧咧地离开,还声张着要去县大院喊冤,被吴科长和贾志国嗤之以鼻。县大院保卫科更有经验,也更厉害,对付你这样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呢?这不是敲诈勒索吗?”
中午回家吃饭的路上,明朝霞忿忿地说道。因为这件事,丘好问、岑乐瑶、明朝霞、丘好学和邓凌飞都聚在一起,一边走着一边讨论着。
“丘神童,你不发表下感言?大家都义愤填膺,你倒是很平静,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岑乐瑶在那里打趣地问道。
“杨保国家刚遭过大难,虽然政府给补贴帮他们修房子,但全部家产没了,一切要重来,现在是他们一家最困难的时候。我虽然很讨厌他们这么样做,但如果换个立场,我也恨不起来,至少没法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明朝霞转过头来问道。
“现在他们家那种情况,肯定是想抓住任何一个机会。饭都要吃不起了,你还指望他们去遵守什么道德底线?”
“那你是赞成他们这么做?”
“不赞成,肯定是极力反对。吃不起饭就不代表着可以随意敲诈勒索了。只是没有必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赶出青溪县。怎么说呢,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义。”
“哈哈,果然是丘神童,我在你身边待了一会,都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升华了。”岑乐瑶笑着说道。
丘好问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夹枪带棒的?我没得罪你啊?”
“哼,明明说好给我三个胶卷,只给你的朝霞妹两个胶卷,结果我看到你给她照了三个胶卷。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话不算数。”
从岑乐瑶的眼睛里读出这层意思后,丘好问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邓凌飞在旁边开口帮他解了围。
“好问,你说杨保国怎么变成这样了?上次班上给他募捐后,他就跟班上的同学疏远了。”
“小明,你也升华了,不错不错,有进步。”
“还有这样的事?好问,你快点说了,到底为什么?”明朝霞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时林老师搞募捐,我劝过他,说趁杨保国不在的时候搞,再在办公室里把钱送给他就好了。林老师说这是好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必须大张旗鼓的。其实吧,这样的善意,对杨保国来说,也是对自尊的一种打击。谁愿意站在讲台上,接受五十多个人的怜悯和施舍?”
“这,这,这杨保国的自尊心也太强了吧。”明朝霞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人内心的自尊和自卑,是很难分得清。”丘好问看了一眼明朝霞,她从小就是家里的公主,众人也是对她呵护有加,怎么能体会到这些呢。
倒是岑乐瑶听完后,倒是若有所思。
邓凌飞摸了摸脑门,摇摇头说道:“想不明白。”
晚自习后,丘好问照旧去405当法文老师,还没正式讲课,就被姜玉琴带跑了话题。
“听说杨保国家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杨保国他爸从我们学校离开后,就跑去你们班那个胖墩的家,找他们赔钱。胖墩老爸是杀猪的,也懒得跟杨保国他爸瞎比比,拧着杀猪刀就出来。扬言道: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我现在就去把你儿子剁了,回来再把我儿子剁了,一命抵一命。开始杨保国他爸还不信,结果胖墩他爸真就跑到他家去,把杨保国一家吓得够呛,不敢再提这事了。”
“杨保国他爸看到没戏了,下午跑来学校,在派出所的调解下,拿了学校五十元钱,胖墩家三十元钱,当作营养费,这事就算了。”
“那杨保国以后还怎么在一中待下去?”姜玉琴忍不住又问道。现在的她充分证明,她真的只有十九岁,户口簿上绝对没有虚报。八卦之心,不比丘好学差到那里去。
“你觉得杨保国他爸会想到这些吗?他要是顾忌这个,还会这么闹吗?我估计啊,用不了多久杨保国会转学,甚至会退学。”
“太可惜了,为什么不继续好好读书呢?”姜玉琴惋惜地说道。
“人人都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得下去?毕竟能够被改变命运的只有一部分人。要是知识那么容易学,我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你学习受了很多苦吗?”姜玉琴好奇地问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刚学会说话,我爷爷就教会我这句话。”
“哦,对了,今晚开例会时,那个瞿天逸在那里冷嘲热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学校管理落后,青溪县老百姓素质差。又提出什么要进行规范管理,素质教育。”
“你不要听他瞎胡说,那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好奇怪的名词,你哪里听来的,什么意思?”
“就是嘴里一套套的,说的你一愣一愣的,实际上最终目的全是为自己谋利。这种人,智商很高,对这个社会有很深的认识,也会充分利用这个社会合理或不合理的规则、以及别人的守规矩和善意,一切以自己的私利为核心。”
“你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这个瞿天逸骨子跟郑贤平是一路货色,但比郑坏水会装。学校很多老师都认为他很有水平,什么都知道,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今天听你一说,还真是。仔细一琢磨,他说的做的,都是在为自己做铺垫。”
“你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最好,我看他最近老在你身边转悠。姜玉琴同志,现在形势很严峻,敌人的穿着打扮,就跟正人君子一样,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我们要充分做好思想准备,擦亮眼睛,防火防盗防色狼。”
“哈哈,你这说话的语气,跟丘校长好像。哈哈,我知道了,丘校长的发言稿是不是你帮忙写的?”
“胡说,我是深受我爸的影响才学得这个说话语气的。”
笑了一会,姜玉琴又说道:“对了,最近大家传得沸沸扬扬,杨劲夫的保送资格说是十拿九稳了?他那个坏种,怎么有资格被保送呢?而且我看他跟瞿天逸一路货色,也是你说的精致利己主义者,难怪两人会臭味相投。”
她听丘好问说起过那晚的事,知道杨劲夫就是一条毒蛇。但她也知道,现在大家拿这条毒蛇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的啊,这世上,不一定好人有好报,坏人不一定有恶报啊。”丘好问叹息一句道。
姜玉琴坐在对面,呆呆地看着丘好问的脸,明明还带着两分稚气,却充满看透一切的智慧,心头一动,脸不由微微一红,连忙拿起书说道:“我们不瞎扯了,赶紧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