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侍郎知晓自己女儿向来懂事,心底越发愧疚,缓缓道:“贞儿,今日上朝之时,朝堂上有大臣提到陛下是时候充盈后宫,我就与陛下请愿,让贞儿入宫,陛下,同意了。”
韩贞儿脸色一白,“父亲……”一边的韩夫人立即破口大骂,“老爷,您是不是疯了,如今,那一位自己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提到与天家结亲,别的大臣都避之不及,您可好,把自己女儿活活往火坑里推!”
说到后面,她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贞儿啊,大好青春都要葬送在宫里了,天可怜见的,天底下竟然有父亲会为了荣华富贵断送女儿前程。”
见她越说越离谱,韩侍郎忍不住蹙眉呵斥道:“好了,快闭嘴!你是嫌弃自己命太长,还是想要我们所有人和你陪葬?什么话都敢说,陛下如何,也是你这等妇孺可以妄议的吗!”
被他这么一呵斥,韩夫人越发来劲,“有什么不敢的,谁不知如今的天子不过是督公的傀儡,既然老爷想要卖女求荣,那老爷干脆把贞儿送给督公吧,保不齐还能升更大的官!”
“你!你……”韩侍郎气的脸都红了,半天说不出话,韩夫人是他的糟糠之妻,他们是青梅竹马,韩夫人性子向来泼辣,也不是世家小姐出身,经常口无遮拦,即便韩侍郎凭借从龙之功替她挣了个诰命,她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蠢俗。
可是,他们的女儿贞儿不一样,她知书达礼,温柔体贴,一定可以谅解他的所作所为。
韩贞儿赶紧拍他的背顺气,“父亲,母亲她向来心直口快,您别放在心上。”说完,她又对韩夫人道:“母亲,您这话可不能挂在嘴边,您要想想督公的身份,他哪里看得上女儿。”
她这话隐隐提醒韩夫人,贺朝羽只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若是这话让他听到,他只会觉得,韩家在羞辱他,凭他那个多疑的性子,韩家怕是永无宁日。
韩夫人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不再说话,韩侍郎又问:“贞儿,你的意思如何?”韩贞儿叹了口气,“父亲,贞儿愿意入宫,只是,在那之前,我可以见陛下一面吗?”
韩侍郎眼底隐隐有泪,“好。”
接到韩侍郎的邀请的时候,薛慕仪还在紫宸殿伺弄那株梅花,不知道齐子渊用的什么法子,那株梅花好几天了都不见枯萎,香气沁人。
不过,薛慕仪感觉到,自己病恹恹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二,自从上次贺朝羽来紫宸殿和自己不欢而散后,他便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这几天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紫宸殿无比冷清,除了栀禾以外,贺朝羽把她其他的太监宫女都撤了,薛慕仪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就是只笼中鸟。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贺朝羽走了进来,看着小皇帝在窗前发呆,纤细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点上了绿萼,他心底不自觉冷笑。
上次他进来,她就在拨弄这株梅花,这次也是,看不出来,她这么有雅兴么?
“陛下。”
清冷的声音让薛慕仪心底一跳,她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开口,“什么事?”
眼神不自觉落到他身上,她看到,他今日没再穿那身天青色的曳撒,反而穿了墨色的常服,本就冷白的皮肤越发欺霜赛雪。
简直像个冰雕的人。
她心底不屑地偷偷骂他,死兔崽子,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贺朝羽漆黑的眼一直望着她脸上的表情,长腿一跨,迈了过来,“陛下,韩侍郎想邀请你去他府上赴宴,陛下意下如何?”
他一副和她商量的语气,薛慕仪却知道,她必须的去,不然贺朝羽根本不会来这里和他说这件事,她答,“韩侍郎一番盛情,孤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意。”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见她不甚熟稔地自称孤,贺朝羽忍不住笑了笑,“既然如此,请陛下更衣吧,臣同陛下一起去赴宴。”
薛慕仪点了点头,很快就换好了一身常服,两人乘着轿辇从西华门出了皇宫,径直朝着韩府而去。
一踏进韩府,韩侍郎便迎了过来,行礼道:“参见陛下。”薛慕仪温声道:“爱卿不必多礼,本就是寻常家宴,不必拘泥于君臣之别。”
府内早就备好了宴席迎接薛慕仪的到来,只是,看到和她一起过来的贺朝羽,他顿时有些惶恐,“督公,您怎么也来了?”
贺朝羽随意道:“陛下甚少参加大臣的饮宴,怕自己礼数拿捏不准,便吩咐臣一同前来,好时时照拂陛下。”
“如此,辛苦督公了。”韩侍郎脸色有些白,心底却犯了嘀咕,贺朝羽会来这里,绝对是有事情。
应该是和贞儿有关吧。
将他们迎到了前厅,韩侍郎努力尽宾主之谊,周旋于薛慕仪和贺朝羽中,分外辛苦。
这顿饮宴因为贺朝羽的存在而变得极其压抑,薛慕仪看着韩侍郎年事已高却还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觉得他有些可怜。
略喝了几杯酒,醺意上了头,薛慕仪眼底变得水光朦胧,她不自觉望向了竭力交谈的韩侍郎和贺朝羽,见状,贺朝羽忽然道:“陛下不胜酒力,不如让她在贵府歇息会吧。”
韩侍郎瞬间明白过什么来,便吩咐人将薛慕仪带到了暖阁中暂且休息,薛慕仪卧在榻上,合上了眼睛,却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她,“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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