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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辞职

    卷叁:“拿什么证明我爱你?”
    十叁妖|后出轨时代
    第二十七章  辞职
    早高峰。
    祁婧坐在副驾驶座上,斜过身子,凑在许博的肩膀上闻了闻。冷水淡香吸进胸腔,张嘴一叹,呼出一脸的神清气爽。
    “怎么,要辞职了就这么高兴?”
    许博拉起老婆的手,捏了捏。祁婧笑得格外妩媚动人,眼睛里有跳跃的光,没说话。
    昨天晚上说得痛快,其实她根本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没想到,许博二话没说就支持她,这是让她最开心的,比什么都开心,以至于一晚上都没笑够。
    说起辞职,当然不是心血来潮,给祁婧动力的是唐卉。她要创业了,正在组建团队,要拉祁婧入伙。
    唐卉向来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心思缜密又具备特别强的行动力。这次公司派她出去工作,是带着取经任务的,成了佛回来准备委以重任。谁知道这丫头连另起炉灶第一笔投资都拉到了。
    趁着许博不在,姐妹俩商量了一晚上。深聊的,除了开公司的各种细节,自然还有她这半年来的不平凡经历……
    “老公,你说……唐卉是不是变了?”
    “嗯,变得有女人味儿了,”许博回想着昨天接机的尴尬,摇头苦笑,“都走我跟前儿了,我还没认出来呢!”
    “那你说她都……都哪儿变了?”祁婧不知道怎么结巴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问的是什么。
    “穿衣服的风格变了,气质也变得更像女人了,别的……说不好,反正变化挺大的。”说着,许博心里也有点儿糊涂,昨天唐卉跟罗薇在车上聊了一路,特热乎,让他有点儿意外。
    从前的唐卉对陌生人可没那么多话。
    “诶,不是,你俩好的跟双面胶似的,咋老问我呢?”
    祁婧缩了缩脖子,笑笑没说话。没一会儿,到了单位门口,跟许博亲了个嘴儿,下了车。
    来得有点儿早了,大厅里很静。
    路过柱子边上的仪容镜时,祁婧停步转了个圈儿。今天她穿了一件粉蓝色的半长款貂绒大衣,里面是一条藏青色的孕妇裙,收腰刚好系在乳下,未及脚踝的裙摆百褶蓬松,像盛装的朝鲜族姑娘,长腿高腰,丝毫不显臃肿。
    裙子的方形领口开得较低,她便搭了一条奶白色的羊绒围巾,沟壑掩映在大片的流苏之下,诱惑却不张扬。
    祁婧喜欢在素淡中搭配闪亮的点缀,所以,纤细的脚踝下,蹬了一双俏皮的粉色坡跟皮鞋,走起路来,追随摇曳的裙摆交错跳跃,稍微有那么点儿晃眼。
    电梯门打开了,祁婧一愣。陈主任竟然站在里面,正微笑着看她。
    祁婧连忙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大着肚子,心里总觉得自个占地方有点儿多,故意往边上靠了靠。
    陈志南这个人给祁婧的印象一直不错,低调谦和却不失男人的阳刚魅力,只是介于上下级关系,没怎么说过话。
    不过,自从知道了可依对他的痴心,他在祁婧心里的印象便起了微妙的变化。
    再加上大风火锅包间里的橙光依影,以及那次KTV里的一首深情的《思念》,一种透着神秘质感的温柔触动悄悄的在她心里滋生,有些暧昧不明的好奇,又不缺作壁上观的从容。
    祁婧站得稍微错后,抬眼正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颌骨和光洁的下吧,透着成熟男人才有的冷峻。
    不由想起那个在校园里流传的故事。他曾经也是荒唐过的,也不知道,面对可依那个像火一样的女孩儿,会如何应对。
    “小祁,你跟秦可依关系怎么样?”
    陈志南这话问得突然,祁婧差点儿以为他会读心术。
    “很好啊,嗯……我们在办公室坐对面儿,她性格开朗,跟我也挺聊得来的。”
    祁婧有点儿摸不透他想知道什么,体察民情么?
    “哦,我是说,私人关系怎么样,你们是朋友吗?”说着,陈志南转过身来,低头温和的看着祁婧,笑得像个办公室里关心后辈的兄长。
    “嗯,挺好的朋友,会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她还介绍我去按摩什么的,还来我家吃过饭,我老公跟她也认识。”
    祁婧说不清是被他笑得放松下来还是莫名紧张了,不思矜持的一连串说了这么多,有点儿懊恼。
    “这样啊,怪不得上次我抽你去搞活动,你让给她了,要知道,那可是上面盯着的工作,干好了,容易得到领导的认可哦。”
    祁婧有点儿受宠若惊,作为领导应该不会对一个普通下属如此点拨吧?自己可从来没表现出什么进步意愿。别说进步了,这都准备辞职了,真是辜负领导的用心栽培了。
    不管怎么样,表示感谢都是没错的。总不能在电梯里提辞职的事吧,不够郑重,不合时宜,再寒了领导的心。善哉,善哉!
    “是吗,那要感谢您这么看重我的工作能力了。不好意思,您的一番好意我给辜负了。可依比我聪明,她干得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
    陈志南摆了摆手,似乎对祁婧的公式对答心领神会又不以为然,呵呵一笑。
    “没什么,我就是跟你闲聊天儿,可不是邀功。可依是挺不错的,你眼光也好啊,不过应该没我的好。”
    祁婧见他笑得随和,也放松下来:“领导过奖了!”
    说着话,电梯到了,陈志南还是很绅士的让祁婧先走,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关怀叮嘱,走向走廊尽头。
    祁婧想不明白这几句话里有什么深意,叹了口气,看来天生不是当官的料。
    打开办公室的门,其他人还没来,阳光已经洒满自己的办公桌,窗边的绿植正郁郁葱葱的享受着。
    工作五年,换了叁台电脑,这张办公桌没换过,与她一起经历了职业生涯的点点滴滴。胡桃色的木纹依然清晰油亮,连一片漆皮都没掉。
    这是一位退休的老大姐留下的,人只见过一面。虽然是张旧桌子,祁婧却相信,它完全有本事把自己也耗退了休。
    这份工作,是父亲耗费半辈子积攒的人情换来的,她体谅父亲的不容易,并没有想太多,就乖乖来上班了。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正在蜜里调油的跟许博谈恋爱吧,什么事业啊,理想啊,没功夫去想。
    祁婧从未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意义,坐在桌前的每一天,她都是认真负责的,即便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她也从没什么抱怨。
    一份工作而已,对她来说打发时间的功用远远高于赚钱。
    可是,今天站在桌前触摸到它熟悉的温度,拿起自己每天都要用的杯子,忽然觉得这五年的光阴连一张小小的办公桌都装不满,真有点儿荒废的意味。
    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祁婧不是不留恋,但是一想到能跳出这张桌子限定的轮回,去做更多有乐趣的事,就压不住心底里的激动。那点儿惆怅瞬间就被明天的骄阳晒干了。
    真难以想象,这么多年,怎么就白驹过隙,倏忽而逝了呢?
    芳姐和小毛先后到了,打过招呼,各自做事。祁婧第一次对排成行的邮件没了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鼠标,大部分时间坐在那儿发呆。
    从来不迟到的可依一直没有出现,猜测这背后的谜团成了她半个上午最花心思的事。
    许博说可依有男朋友了,估计还一起过了夜,这让祁婧那颗不安分的心上蹿下跳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担忧。
    陈志南才不着痕迹的提过她,其中的用意难以捉摸,也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正常。
    祁婧心里还是不太敢相信他会在可依那里留宿。再想可依那边,之前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怎么突然冒出个男朋友?
    正胡思乱想着,可依推门进来了,脸蛋儿红扑扑,大眼睛水汪汪,却一脸的严肃。谁也没理,径直走进芳姐的办公室,门也没关严,就听见里面说:
    “芳姐,我的辞职报告,已经跟陈主任说过了,麻烦你给走下程序。”
    祁婧跟小毛迅速对望一眼,都收获了对方一脸的惊疑。不约而同的朝里间门口望去。不一会儿,可依带上门走了出来。
    到了近前,祁婧才发现她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是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可依走到小毛的桌边,伸出一只手:“小狼狗,以后姐姐不欺负你啦!可别忘了我。”
    小毛起立与她握手,眼睛里有疑惑,又不知该不该问,只叫了声“可依姐”,愣愣的看着她。
    可依也没等小毛再说什么,转身来到祁婧跟前,捉住她的手笑了笑。两颗泪珠滚落双颊,还没张嘴已经哽住了,一低头,轻轻搂住了祁婧的腰。
    祁婧一下明白了,酸楚与心疼蔓延开来,暗骂了句“傻丫头”,搂在怀里。忽然想起早上聊天时,陈志南淡定的微笑,心中生出一丝没来由的恼恨。
    将近中午,两姐妹便相携下楼,去了那间常去的西餐厅。
    一路可依罕有的不说话,祁婧拉着她的手,想到从今往后两人不知还能有多少交集,心中五味陈杂,更有许多未解的疑团,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到了餐厅,可依先去洗手间补了妆,出来时已经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刚落座就给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拿着餐单指点江山,把祁婧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秦爷,您这失恋的戏码可不地道哈,内心苦情戏都落在洗手间了吧,我这酝酿半天了,劝解安慰的台词还说不说?”
    祁婧虽然见惯了可依出人意表的强大内心,还是在意外的同时有点被耍了的感觉,忍不住调侃。不过,看她捧着餐单咽口水的精神劲儿,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没受内伤最好。
    秦爷一边铺开餐巾,一边笑着看了祁婧一眼,目光中盈满笑意还是没忍住眼角的一丝抽动,声音微涩的说:
    “说过的话可以不算,爱过的人可以再换,什么时候也别跟肚子为难啊,秦爷我又不是没人要,干嘛非上赶着给人家当小叁儿呢?”
    “醒悟啦?就跟我装吧,你要是计较这个,我早拦着你了,把肠子理顺了再吃肉,不然容易受内伤。”
    以祁婧对可依的了解,清楚的知道她混不吝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纯挚的女儿心。对陈志南是动了真情的,必定没有看上去这么轻松,不然何必辞职呢?
    “放心吧婧姐,从头到尾他也没给过我机会,是我自作多情了。”可依咬了下嘴唇,慨然一笑,抬眼望着祁婧,“你想知道什么放心问吧,我挑能说的告诉你。”
    “那我要是就想听不能说的那部分呢?”祁婧步步紧逼。
    “你这是逼我跟你绝交哈?”秦爷仰在座位里,翘起了二郎腿。
    “不敢说就不要说咯!拿绝交吓唬谁啊?”一向拿秦爷没什么办法的祁婧似乎终于摸到了点窍门儿,这丫头其实挺爱面子。
    秦爷斜着眼睛瞪了祁婧好久,凑近桌边儿:“礼拜五庆功宴你知道吧?”
    祁婧点了点头。
    “我喝多了,他把我送回家,我想跟他……那个,什么都说了,他给我倒了杯水,就走了。”
    可依的小脸儿胀得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太没面子,反正祁婧没见过她这样期期艾艾支支吾吾,不由得一阵感慨。
    没想到,所谓不能说的部分居然一点儿也不香冶淫艳,更没有狗血撕逼,也太TM不生活了。
    这个陈志南究竟是什么变的?
    正不知道是该好言安慰还是该松一口气,可依像蚊子似的问:“婧姐,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女人味儿?”
    祁婧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红脸蛋儿:“不是你没女人味儿,是你看上的精品男人都是别人打造的,并不适合你,还是从半成品里找个有前途的好好养成吧!”说着,凤目微眯,紧盯着可依的眼睛:
    “说,昨天早上那个男朋友是谁啊?”
    可依闻言立马坐直了身体,眼珠子差点儿掉水杯里。
    祁婧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歪着头好整以暇。
    不过秦爷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通透得很,瞬间想明白了大致关窍,暗骂罗薇“傻白甜”加“猪队友”,呵呵一笑:
    “什么男朋友,就是一炮友,婧姐有兴趣?不过现在好像条件不成熟啊!”说着,眼睛往祁婧肚子上一搭,露出光脚不怕穿鞋的欠揍样儿,心里却生出一种偷了别人东西的异样紧张,真是莫名其妙。
    祁婧早见惯了她毫无负罪感的耍无赖,刚想回嘴,电话响了,是许博打来的。这家伙现在一天叁遍的问安,让她颇为受用,也不回避,示威似的接了电话。
    “老婆,干嘛呢?”
    “跟可依吃饭呢,有事儿啊?”祁婧的声音瞬间软得跟棉花糖似的。
    “可依啊,是不是在庆祝她交了新男朋友啊?”
    “什么呀,人说是炮友!”说着,挑衅的瞟了可依一眼。可依举起餐刀做横眉立目杀人状。
    “沃去,炮友,这丫头有前途,你跟人好好取取经哈!”
    祁婧的声音立即变成了刘胡兰:
    “你TM绿……有事儿说事儿,人家刚辞职,我正安慰着呢!”
    “不是,怎么回事儿,你说可依辞职了,我没听错吧?”
    “是啊,回头跟你说。”祁婧忽然觉得许博有从暖男转八婆的倾向了。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抢你前头啊,牛逼!”许博完全没听出她声音里的不耐烦,继续发表评论。
    祁婧看可依嘟着嘴不再理会,注意力转向刚上来的牛排,口水也开始泛滥,不想跟许博夹缠,眼珠一转捏着嗓子说:
    “老公,你找我有事么?人家好饿饿哦,想吃牛排排呢!”
    可依正切牛排,刀子一出溜差点儿没把自个儿捅死。
    “哈哈,好好好,排排,排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晚上我妈过生日,叫咱们过去吃饭,你准备一下。”
    “哦,那我准备个礼物吧?”祁婧明显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儿紧涩,端起杯子喝水。
    “不用,我都买好了,就是告诉你一声,下班我来接你。”
    “哦,好的。谢谢老公!”祁婧放下电话。
    “谢谢老公~”可依捏着嗓子学祁婧说话,“你是生宝宝,不是把自个生成宝宝好吗?我真怕你一下说成谢谢老爸了!”
    “好好吃你的生肉吧!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祁婧白了她一眼,开始拾掇自己的牛排。
    从前她是不会这样跟许博说话的,觉得肉麻,说不出口。可是随着两个人在床上各种和谐美满,极乐时刻,多不要脸的话她都说过了,自然也把日常对话的尺度拓宽了。
    本来,祁婧就不是文静的性子,保持端淑矜持多半是面子文章,当她看见许博被这些撒娇发嗲逗得眉开眼笑,如狼似虎,好像找到一把金钥匙似的,时不时就想用用,探索些新花样儿。大多时候,效果出奇的好,一旦放开了还就收不住了似的。
    “这叫御夫有术!”嚼着可口的牛肉,祁婧也想给可依上堂课:
    “男人爱当爸爸,你就得会做女儿,男人心里有事,受了委屈,你就要拿出妈妈的关怀,反过来也一样。肤白貌美胸大腰细怎么了,总是本色出演,你就是秦爷,再优秀撑死是一模范公务员,凭什么拉人家上你的床啊?”
    祁婧几乎被自己的言论吓得心惊肉跳,不过越说越觉得文思泉涌,出口成章了,把日积月累的点滴感悟去粗取精,结合实际,一气呵成:
    “你不是想要有女人味儿吗?首先要把自己当成女人,对男人来说,女人就是妈妈,知己还有女儿。这是每个男人最基本的需求,不是有句话说吗?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在你面前,我会成为谁。尽你所能的成全他,也就成全了自己,这也是相互的。”
    祁婧一口气说完,端起杯子喝水,看着可依陷入沉默,不由暗自得意。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得这么言简意赅又痛快淋漓。
    “婧姐,这些日子没怎么跟你聊天儿,你可真长进了,要当妈了是不一样,直接奔着六成熟的极品女人去了这是?”可依少有这么酸不溜丢情绪低迷的光景,让祁婧心里一软,却并没有直接安慰她。
    “切,想说我老了就别拐弯抹角的。这不跟你们小姑娘比不了,才有了危机感,未雨绸缪么?”
    可依笑了笑,想起在那个哭着睡着的怀抱里,自己果真像个小女儿似的。
    饭后可依没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不知道神秘兮兮的去了哪里。
    祁婧独自回到办公桌前,站在窗前发愣。
    上次庆祝许博升职的聚餐之后,祁婧就再没见过公公婆婆。
    在她心里其实一直希望能在两位老人跟前表个态,明确表达自己悔过的诚心。毕竟事情的后果让他们很难堪,即使别人不知道,心理上的负担也是不容忽视的。
    可是,真要拉下脸来去请罪,祁婧真的在心底里打怵。跟许博提起的时候,他只说不用了,已经代她转达了心思,公公是个通达明理的老头,还叮嘱他要心疼老婆。
    然而,许博从来没提婆婆说过什么,祁婧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想起这位婆婆,祁婧曾经还是很仰慕的,当然如今只剩下敬畏有加。
    那是一位知性端庄型的美人,气质温婉优雅,谈吐不凡,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养育出来的。她比公公小很多,所以公公退休了,她还在上班,现任朝阳区一所中学的副校长。
    许博总说,他跟妈特别亲,长得也更像他妈,让祁婧放心,工作由他来做。可是,一直也没听他说过有什么进展。
    祁婧心里盘算,越是心疼儿子,就越见不得儿子受委屈吧?或许今天的生日宴正是许博为自己说话的一个不可错失的机会,一定要好好配合他。
    正想着,小毛推门进来了,见祁婧一个人站在窗前,径直走到她身旁。
    “婧姐,可依怎么回事啊?”
    祁婧扭头一看是他,沉吟起来。
    跟小毛应该算很熟了,每天上班见,隔叁差五的还在家里碰面。工作环境中,虽然两人有意维持同事的感觉,可这恰恰把掩藏在台面下的熟悉感大大加深了,好像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的战友,无形中多了格外的亲近。
    祁婧咬了下嘴唇,还是决定告诉他,不过先打预防针:“告诉你可不许乱说哦!”
    “婧姐,看你说的,我是那搬弄是非的人么?”说着平平伸出个拳头对着祁婧,示意她也把拳头伸出来。
    祁婧略有所悟,伸出拳头与他相对,又学着他竖起大拇指按在一起。
    两人手掌打开,贴合,旋转然后紧紧相握。整个过程玩儿得祁婧咯咯直笑,被他宽厚硬实的手掌握住,有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不由点了点头。
    “可依暗恋陈主任好几年了,表白没成功,觉得没意思啦,见面不如怀念呗。保密哦!”
    “陈主任不是有老婆么?”小毛不解。
    “问那么多干嘛,小屁孩儿别打听那么仔细!”祁婧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还勾搭有夫之妇在卫生间里唱叁娘“叫”子呢,跟我装。
    小毛嘿嘿一笑,凑近祁婧小声说:“我知道,这叫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吧?”
    “心里明白就好!”
    祁婧说着看瞥见小毛落在自己胸口的视线僵直,心里一动,脸上发热,赶紧转到办公桌前坐下了。
    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男人热辣辣的眼神她见识得多了,说习以为常并不为过,但是有的人终归是不同的。他们的目光,让她无法忽视。
    祁婧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个不同,只是凭直觉,有着一丝危机临近的不安,想躲开,又不甘示弱似的,怀着一分试看奈何的好奇。
    小毛在祁婧的心目中一直是个低调懂事的大男孩儿,话不多却够机灵。那次的剐蹭事故引起的一连串事件里,小毛迅速又震撼的刷新了他在祁婧心目当中的印象,包括医院卫生间里的尴尬遭遇。
    而另一方面,李姐在家里的服务越来越称祁婧的心。两个人有机会就一起聊天。渐渐的,祁婧发现李姐是个对生活有着深刻理解的人,她表面恬淡柔弱,内心其实特别坚强,让人钦佩。
    当然她们也会聊起小毛,小时候怎么淘气,当兵后立功受奖,后来在小姨的帮助下留在了北京,母子团圆。
    随着了解的加深,小毛的那一声“姐”叫得祁婧越发觉得亲切了,如果真有这么个弟弟,自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然而,祁婧并没有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男人的攻击性。
    躲闪的目光再小心,总有被捉住的时候。那目光里的温度,她很熟悉。这也在她心里装下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矛盾,等闲不想触碰。
    为了掩饰尴尬,祁婧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李姐的号码,小毛也默默的回到座位。
    “李姐啊,我们晚上去给老人过生日,就不回去吃了,你早点下班吧。”
    祁婧故意把“李姐”两个字说得清楚明白,借以提醒小毛。不知怎么想起自己很快也要辞职了,到时候同事这层关系将不复存在,不由怅然若失。
    五点半,祁婧出了大门,就看见许博的车停在路边,人正倚在车门上抽烟。见她出门连忙掐了烟窜上台阶搀扶。
    “你不是戒烟了吗?”
    祁婧嘟哝着坐上副驾驶,见后座上放这个生日蛋糕,包装很漂亮。
    许博没回应,从包里拿出个精美的锦盒递给她。
    祁婧打开一看,是一串珍珠项链,较小的银白珠串上间隔着穿起十来颗指肚般大小的黑色大珠,看上去华贵又时尚。
    “我妈最喜欢珍珠了,你送她这个,她肯定高兴!”
    祁婧收好项链,看了许博一眼,温柔的说:
    “老公,我让你费心了,也让你为难了,我一定好好表现,让咱妈高兴。”
    许博握住祁婧的手笑了:“看你说的,为了老婆有什么为难的。有什么事,你在我身边我就踏实了。放心吧,谭校长虽是女流,可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就是有点儿小情绪,你哄哄她就没事了。”
    许博母亲的名字跟人一样美,叫谭樱。祁婧听老公这么叫婆婆,心里轻松许多,笑着说:
    “别装了,你要是不紧张抽什么烟啊?就怕我嘴笨,惹老太太生气。”
    许博发动了车子,目视前方提醒祁婧:“老太太叁个字你趁早忘掉,要是让她听见准坏事儿。”
    祁婧唯唯称是,心下嘿然。
    许博父母家住的是单位集资的房子,没有电梯,虽然是四层,可也把祁婧爬得微喘。开门的是老许,谭樱听见声音从卧室走出来,脸上的笑稍显勉强。
    “爸!妈!”
    祁婧响亮的打招呼,可还是发现婆婆的目光扫过她的肚子后,笑容里仿佛掺进了冰碴。
    谭樱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露着半截白藕似的胳膊,腕上带着一只皮带儿的女表,透着干练和知性。一头乌黑亮泽的垂肩长发,浓密柔顺,一丝不乱,衬托得皮肤更加白皙光洁。
    她下着一条咖色高腰裙裤,把两条腿无形拉长,腰身纤细挺拔,毫无余赘。以她的年龄,能保持这样不输少艾的身材,让祁婧也由衷钦佩。
    谭樱最动人的是她那双眼睛,鼻梁秀挺,眼窝微陷,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稍显冷澈的光,却怎么也掩不住顾盼之间的一缕风情。整个人看上去哪里像五十出头的女人,说是四十一二也有人信。
    许博把生日蛋糕递给父亲,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弯腰要给祁婧换。
    祁婧余光里感受到婆婆面色越发的难看,赶紧笑着说:“哎呀,我自己来,自己来!”
    老许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两人抢拖鞋,把蛋糕递给了老婆,走向厨房:“先坐那儿喝口水,菜马上就齐了,今天你们有福气尝到我的手艺,嘿嘿!”
    祁婧换好鞋,从婆婆手里接过蛋糕放在餐桌上,一边拆着包装一边说:“妈!您这生日是往回过的吧?越过越年轻了!”
    谭樱站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缓了缓,没笑出来,淡淡的说:“那我不成了老妖精了。预产期是几号啊?”
    “过了春节,二月十五号。”
    祁婧没想到婆婆虽冷淡却肯跟自己聊天,还涉及生孩子的事,即便本能的紧张,心里还是有点儿喜出望外。
    许博在客厅的沙发里竖着耳朵听婆媳说话。他深知母亲比父亲小很多,一把年纪了依然有些任性。平时母子俩相处,他都是顺着哄着,也不知道祁婧的道行够不够,不禁替她捏了把汗。
    很快,菜齐了,四个人围桌而坐,父子婆媳两两相对。
    谭樱死活也不肯戴那顶寿星帽,父子叁人刚要唱生日歌也被叫停,说最烦西方这一套肉麻程序了,傻乎乎的。最终只好每人切了一小块蛋糕完成仪式。
    祁婧记得往年给老人过生日,许博从来没搞过这些西洋套路,这回显然是为了给自己搭台才改了戏本儿,不由一阵不安。也难怪婆婆兴致不高。
    “妈!祝你生日快乐!”
    许博适时拿出礼物,是个扁长盒子。祁婧也连忙把礼物递上:
    “妈!生日快乐。”
    谭樱顺手接过,递给老许,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老许没接,搓着手说:“送的什么?打开看看嘛!”
    谭樱搭了老许一眼,没说话,表情无奈的打开扁盒,里面是一条枚红色的丝巾,拎出来一抖,质地柔滑,光泽跃动,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她看着儿子笑了笑,又打开另一个盒子。
    这回,祁婧明显看到了谭樱眼睛里放出的光。
    谭樱抬眼看了祁婧一眼,把项链拎了出来,往脖子上比了比,似乎很满意,又深深的看了许博一眼,动作缓慢的把项链放回盒子,转头对祁婧说:
    “祁婧,咱们两家都是普通人家,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是最重要的。你那工作虽然稳定,挣得毕竟不多,以后还是别花这冤枉钱了,过日子,要把心思放正,安分守己的才好,知道吗?”
    祁婧唯唯点头,应承着:“嗯嗯,知道了!”
    这时老许听不下去了,插嘴说:“人家孩子送你生日礼物,别摆校长的架子好不好,职业病。”
    “我这不是给他们提个醒吗,小孩子懂什么,吃饭!”
    一桌子的丰盛菜肴,饭却吃得不咸不淡,没有庆祝生日的气氛,不过也不算冷场,爷俩还陪寿星喝了两杯红酒。
    自始至终,祁婧都没尝出来公公的手艺如何。“安分守己”云云把一桌子的滋味都变成了苦涩与难堪,她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几句婆婆爱听的话,脸上的笑绷得干巴巴的,自己都觉得累,可又能怪得了谁呢?
    来日方长,祁婧知道自己终究躲不过。
    饭后,谭樱推说头疼,独自回卧室躺着去了。老许示意许博去看看,拉着祁婧来到了客厅。
    “小婧啊!你别多心,你妈她就是情绪上还没转过弯儿来,你看着我,多给他点儿时间。”
    祁婧一听这话连忙摇头:“爸,您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许博,不能怪妈,她也是心疼许博,我早该过来……”越说越是自责,眼圈儿也红了。
    老许摆了摆手,呵呵一笑:“孩子,这话本不该我说,但今天有这个机会,我也给你交个底。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一时行差踏错这没什么,经历了事情你们才更懂得生活的不易,更珍惜彼此啊!我们老家伙没那么多说道,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就高兴啦!所以,孩子,别背包袱,啊,我跟你保证,你妈那儿的工作我来做,绝对没有问题。”
    一番话把祁婧说得更加愧疚难当,强忍住才没掉下泪来。她看得出来,一晚上,父子俩卖力的帮衬自己,拉近婆媳之间的距离,就差替自己请罪了,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该当自己面对的,别人无从替代。
    祁婧思忖片刻,憋回行将溢出的眼泪,坦诚而坚定对公公说:“爸,谢谢您这么疼我,我感激您一辈子,但是,我的错还得我自己领,不能总是心安理得的让您和许博护着我。我……这就去给妈当面赔罪。”
    祁婧笨拙的起身,往卧室走去,老许赞许的朝她点了点头,慈祥的脸上舒展着欣慰。
    许博开门出来,正撞上祁婧立在门口。还没说话,祁婧已经擦身而过,带上了门。许博扭头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走到老许身边坐下,点了根烟递给父亲,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你妈不让我抽烟!”老许说着,还是接了。
    许博微微一笑,吸了一口,“祁婧也不让。”
    沉默片刻,许博先开口了:“爸,你说,今天晚上,咱俩是不是劲儿使过了?”
    老许吐出眼圈儿,“嗯嗯,你妈肯定觉得咱们仨合计好了,用糖衣炮弹逼她就范,失策啊!”
    “唉,您这跟我妈斗智斗勇折腾这么多年了,套路一点儿也不高明,没长进。”
    “我哪敢跟她斗啊,要斗也是她斗我,批斗的斗!”
    “……”
    “……”
    时间过得很慢,也很煎熬,终于,门开了,祁婧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父子二人捏着烟头往祁婧脸上搜寻,只见她泪光盈盈,面无表情,都愣在那不知说什么。
    这时卧室里传来谭樱的声音:
    “要生了提前告诉我一声,放寒假我跟你爸都有时间,伺候月子还是自家人贴心。”
    祁婧的眼泪“唰”的一下滚落双颊,望着许博咧开嘴笑了。
    许博上去把她抱在怀里,感受着轻微的抽噎颤抖,正要替她擦去眼泪,就听里面又说话了。
    “谁让你们两个抽烟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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