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许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没想到马三力又背着手来看他了。
“许诺啊,你这享受阳光呢?”马三力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刚才就听到有脚步声,等听到马老的声音,许诺才急忙站起身,恭敬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候道,“马老,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就说,您早上来过了,我还想着晚上去找您呢,没想到这大中午的您又来了啊。”
“我这不是要四处巡逻嘛,路过这就进来瞧瞧。”马三力还特意的拽了拽手臂上亮眼的袖标。
虽然看不到马老的动作,但是许诺能感觉到他这番话说出来以后的自豪感,抿嘴一笑,他上一世很喜欢听相声,对相声圈的事也颇有了解,对这些大师级别的人物也都了解的不少,确实在马三力晚年的时候,有过这么一段发挥余热的阶段,没想到真的被自己赶上了。
这时,院子里从各个房间里出来了不少老干部,都在向马老打着招呼,有些人的年龄比马三力还要年长一些。
“三力啊,你今天可是来了两趟了,是来给我们说一段的吗?”其中一位穿着正式的老人问道,这位老干部以前就是津门曲协的书记名叫徐敬,他患有轻微的帕金森,半边身子会轻微的抖动。
“是啊,从来没见你往这跑的这么勤,平时你都是躲着这边的,我可是听你儿子说了,你之所以不愿意来这边,是不愿意和领导打交道,我们现在也不是领导了,你说你怕啥?”另一位说话的人也是精神奕奕,可以看出没退休之前也是大领导,他以前是津门文化宣传局局长石鹏。
“你们在我马三力的心里,永远都是领导,我这人啊,见不得当官的,一看到就害怕,手心直冒汗啊,你们过来摸摸我这汗衫都湿透了。”马老说话口齿清晰,对答如流并且风趣幽默。
周围的这些退休干部听完,无奈的摇摇头,“你啊你啊,打泼耍混的都耍到我们院里来了啊。”
许诺一直抿着嘴听着他们说话。
“既然你心中一直拿我们当领导,那我还就真的充回大尾巴狼了,今天肯定是不能让你走了,必须给我们说上一段,这是领导的指示。”石鹏随手抓过旁边一个木椅坐在上面说到。
徐敬也很赞同这个说法,“对对对,这退休以后一直没事干,今天必须要再过次当领导的瘾。”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马三力一看,这场面是走不了了,咧嘴一笑,“我这没搭档啊,自己一个人在这给各位说单口啊?”
石鹏一挥手,“不管是单的还是群的,你自己想办法,我们只管听。”
众人也赞同的点点头。
马三力袖子一挽,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得嘞,既然各位领导这么捧,那我就给您说一段。”说完,看向许诺,叫道,“小子,你不是会说相声嘛,咱俩搭一段。”
许诺当然听的出来,这句小子叫的就是他。
所有人也向许诺看了过去,他们虽然都是退休干部,可对许诺的事也是知道一些的。
“三力,你没按好心啊,让唱歌的陪你说相声?”徐敬问道。
马三力又喊了一声,“小子,有胆子吗?”
许诺咧嘴一笑,点点头,“既然马老都开口了,这院里院外的也都不是外人,那我就试试。”说完,向马老的方向走去。
这时,许帆和赵雅,还有何涛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也从屋里出来,竟然看到许诺站到了马老的身边,旁边还围了一群坐在马札上的老干部,这分明是要说相声的架势啊?
三人疑惑的,不明所以的互相对望一眼。
“马老,您说来哪段?”许诺开口问道。
“呦呵,口气不小啊,我还没问你会哪段呢,你倒让我选了。”马三力挽着袖子。
很明显这是已经开始了的节奏,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您是泰斗,我是晚辈,自然要让您老来决定说什么了?这是最起码的尊重。”许诺说道。
马三力咧嘴一笑,“你是小孩还是你说吧。”说完,用他特有的缓慢节奏继续说道,“我不是什么泰斗,我哪是什么泰斗啊,我就是一个喜欢相声的老头。”气口稍微顿了一下,用手一指徐敬,“他才是太抖呢,你看他天天抖。”
许诺对院子里其他人的状态也都颇为了解,虽然看不到马老的表情,可是刚才一听到马老语气的顿挫,在泰斗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他便瞬间意识到,老人家要拿这两个字抖包袱了。
果然如他所想,这一个小包袱把患有帕金森的退休老干部徐敬都给扯了进来。
顿时下面笑声一片,石鹏拍了拍徐敬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徐敬无奈的指着马三力,“这个老东西,这是逼着让他说段子,他不高兴了,拿我打镲啊。”
“身体不好吧,那你是年轻的时候没练过,你看我,为什么这么硬朗?”马老拍了拍自己都快瘦成干的胸脯。
“你这叫硬朗啊?”许诺垫上一句。
“至少咱精神好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哦?两句连问为什么?许诺顺势抛出疑问,“为什么啊?”
“年轻的时候和邻居练过。”
“练过什么?”
“气功啊。”马老有意提高了嗓门。
这一句一出,所有喜欢听相声的人都知道了,马三力马上要说的这段就是经典的讽刺不自量力的人的段子《练气功》。
许诺对这个段子也是百听不厌,最早听过马老和王风山老先生合作过的版本,后来又听过他和杨老蔫合作的版本,最后他还自己说过单口的版本。
其实这个段子里面,大多数的台词都在马老一个人身上,捧哏的几乎没什么话,尤其是和杨老蔫的版本,杨老蔫半天都不会搭茬,因为这个段子马老掌握的游刃有余,捧哏的如果在不适合的时候搭话,会严重影响了整体的效果。
看来,马老是有意选择的这个段子,也是为了照顾自己,毕竟自己临时作为捧哏的,首先在观察逗哏的神情上就完全做不到,只能靠听,这种捧哏相声太难说了,所以马老干脆选择了让他最省事的段子。
“哦,你练过气功?”许诺在空档继续垫话。
“对,练过,但是这东西不能乱练,要有人指导,我们邻居张二伯就练出问题了,最后死了。”
许诺:“死了?”
马三力:“对啊,有一天我在家看电视,正赶上那天转播体育馆练武术,气功武术表演。”
许诺:“哦。”
“他一点都不客气,咔咔进来了往那一坐,人家演一个他刨一个劈一个。”马老摇头晃脑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个,没劲。”
马三力:“砸石头,铛铛铛,咔,石头破了。”
“介叫嘛啊,四下,介,介是个寸劲,垫劲,没劲,哎呀,没劲没劲。”
“然后又换一节目,这个节目是油锤灌顶,二十斤大铁锤砸脑袋,铛——。”
许诺:“对。”
马三力:“他坐那看着。”
“介谁都行,介谁不行啊?介不是玩意。”
“这个节目下去了,又上来一个。”
许诺:“啊。”
马三力:“这小伙子大光膀子,上身赤背,拿着大西瓜刀,这手拿着一根大木棍子,‘唰唰唰’跟修铅笔似的,让观众看这刀,这大西瓜刀多快。修一块木头,修完了,把这大西瓜刀搁到心口这了,拿一大棍子砸。”
“嘿‘啪’——嘿‘啪’——嘿‘啪’——”
“西瓜刀拿开,一道白印,没事,气功,台下鼓掌,然后节目完了,电视完了。”
许诺点着头,“嗯。”
马三力:“再看他,坐这运气呢。”
“我一瞧,还这儿坐着呢,过去问,张二伯,你喝点水吗?”
“他一挥手,喝嘛啊,跟我这是较劲啊。”
许诺:“啊?”
马三力:“行了,介算行了。”
许诺:“怎么?”
马三力:“气气哼哼,站起来走了,一边走一边叨叨,行了,介算行了,让他们小哥几个看看我张二伯,介算行了。”
“打我们家出来,上他们家去,到那儿踹门,铛,踹门。”
“张二婶怕他,一听来了,赶紧开门,干嘛去了?”
“他连理都不理,介算行了,往院子走,奔屋里去了。”
许诺;“到屋干嘛?”
马三力:“脱衣裳,把衣裳脱了,脱大光脊梁。”
“张二婶一看,呦,你脱衣裳干嘛?你别冻着。”
马三力继续模仿,一挥手,“别管,管我干嘛?”
“一猫腰伸手,打柜橱里把菜刀拿出来了。”
许诺:“嚯——”
马三力:“大菜刀,新磨的锃光瓦亮啊。”
许诺:“哦。”
马三力:“介算行啦,介算行啦。”
“张二婶一看,你这是干嘛?你这是跟谁啊?你这是跟谁啊?”
“去去,躲开,躲开点,知道嘛?看玩意吧。”
“拿着大菜刀往身上摆,人家练气功的,人家是搁到心口这,用肋条顶着。”
许诺:“嗯。”
马三力:“他不是,找软和地方,把大菜刀搁肚子上了。”
许诺:“嚯哦——”
马三力:“拿擀面棍来。”
“张二婶把擀面棍递给他。”
“他把大擀面棍轮起来了,嘿——”马老借势倒在地上。
许诺咧嘴一叫,“妥了。”
这一小段说完,许诺凭着感觉将马老扶了起来。
现场的这些人已经笑的前仰后合,许诺上一世也是在网上听过,根本没有机会听现场,这次竟然就站在了马老的身边,听的是真享受。
再看许帆、赵雅还有何涛根本没有听过这个段子,早就笑的不亦乐乎。
马老站起来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身边的许诺,“呦,你还在这呢?”这句话又是一句相声中典型的逗哏的嘲讽捧哏的词少没有存在感的小包袱。
“我还以为你家去了呢,一直也没动静。”马老继续说道。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就这样,这个小段算是说完了,许诺确实没说什么话,但开头现场的发挥,临场的切入表现的还是不错的,能在马三力面前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实属很难得了。
事后也确实得到了马三力很高的表扬,对他的天分也给予了一些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