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此人,并非什么痴傻之辈。
相反,他很聪明,而且很占优势。
拉拢他,为大哥所用,没什么不妥。
薛湄眉目流转,就把辛弃疾那首最好的元宵词拿了出来。
若四皇子觉得陆游的咏梅是百词之首,那辛弃疾这首元宵词,也是前无古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薛湄说罢,又对他做了补充,“这首词乃是辛弃疾所作。
四殿下,不要随意把别人的作品安在我头上。”
四皇子却还在品位这首词。
薛池听了,静静回眸看了眼薛湄。
一时间,薛湄从他眼底瞧见了一抹悲伤。
他经常听薛湄念诗,以前听到她念过“多情却被无情恼”。
但没有任何一句,有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让他心酸。
四皇子也沉默不语。
可能是被这首词打击到了,这位四皇子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登门。
薛湄乐得清闲,便时常去靖王府,跟阿梦学易容术。
学了几天,掌握了诀窍,薛湄把自己易容成一个老者,回到了庄王府。
不成想,门口就被小厮拦住了:“小姐,您怎这个打扮?”
薛湄:“……”她问小厮怎么看得出是她的。
小厮道:“看不出是您,我便要喊护卫了——您这老头一看就是装的,谁家老头头发那么多?
一看就是弄个假的发髻。”
薛湄:“……”她头发比较浓密,再添一个假的白发髻,把个脑袋堆得半尺高,小厮老远瞧见,快要笑死了。
她跟阿梦学了半个月,又化妆成俏丽婢女,一眼就被薛池识破。
薛池说:“丫鬟不是你这样的。
你虽然缩着肩膀,但脚步声太重了。
丫鬟都是轻手轻脚走路。”
薛湄:“……”想要易容成功,不仅仅需要装扮上下功夫,还需要演技好。
薛湄演技实在太一般了。
萧靖承那么多的暗卫,也只有阿梦和锦屏的易容术比较成功,说明她们俩演技很好。
至于萧靖承和玄狐——不知一开始如何操作,玄狐平常肯定是模仿萧靖承的,这样萧靖承换过来的时候,不需要特别用力表演,也不会露馅。
萧靖承常年穿铠甲,主帅的重达八十斤,他的肩膀总是比旁人要绷得更直。
变成靖王之后,他的这个习惯还是有的,可见阿梦指导下,玄狐平时肯定保留了这个细节。
此事太难,薛湄几乎就放弃了。
没有天赋,硬要学这个太遭罪了。
薛湄也有其他能耐,是他们学不来的,何必羡慕别人的长处?
萧靖承听闻她不会易容术,倒也很淡然:“很多人学不会。
当初一共六十名暗卫,独独锦屏学会了。”
薛湄很受鼓励。
接下来一段日子,江城天气转暖,迎春花绽开嫩黄娇蕊。
料峭春寒,柳眼初绽,一切透出春意昂然。
楚国朝廷暗流汹涌。
立嗣大事再次被提上了议程。
皇帝对此不再是抵触、呵斥,而是征求朝臣们的意见。
朝臣们一时就明白,皇帝现在也有了重新立嗣之心。
朝中有五成的势力,支持五皇子纪王,然后有三成势力支持六皇子辰王;剩下的就分得很散。
就连九皇子也有几名支持者。
六部尚书都表态了——三个人支持纪王,两个人支持辰王,另有一人支持废太子起复,毕竟大皇子是嫡长子。
皇帝态度暧昧不明。
而诸臣之首的三位:宰相、太傅和御史台大夫,却没人开口。
他们三人的话,举足轻重。
众人试探这三位的意思。
太傅主管军事,性格直接。
他只说:“既然大皇子无罪归朝,他乃是嫡出正统,诸位皇子之首,自然应该他起复东宫之位。”
他居然支持太子。
而御史台大夫,非常狡猾。
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位御史台大夫做任何决定,都爱跟着裴宰相。
裴相等于是一个人拿住了两个名额。
裴宰相这个人,就是滑不留手的泥鳅,谁也别想套出他的话,包括皇帝本人。
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只是一个人,底下需要臣子们辅佐他管理国家。
若是臣子们都阳奉阴违,再好的政策都会空落。
管理朝臣,让他们依照皇帝的旨意行事,这才是做皇帝的本分。
他也要审时度势。
到了正月底,吵闹了大半个月的朝廷,局势逐渐明显。
随着太傅的表态,把大皇子拉入了阵营,六皇子被排挤出去。
现如今整个朝廷,水慢慢分清了。
一边是五皇子纪王的阵营,一边是废太子姜琷的阵营。
皇帝和宰相还是没表态。
似乎,皇帝也在等宰相先给个主意,他好黄雀在后,统筹大局。
“也许,在父皇心中,他也拿不定到底该起复我,还是重新选老五。”
姜琷对薛池道。
薛池同意这话。
成兰卿在一旁道:“殿下别急。
袁家来了幕僚,就让他去趟裴氏,看看能否劝说裴家那只老狐狸公开说句话。”
依照姜琷的估计,裴相是不打算在立储之前说什么话。
这样,不管将来太子是谁,谁都要争取他的支持,会更加巴结他。
他就掌控了优势。
真是千年成精的老狐狸。
姜琷摇摇头:“裴氏这些年,势力不输给袁氏,侨姓望族现在以裴氏为首。
别说小小幕僚,恐怕大舅舅亲自来了,也未必能说动那只老狐狸。”
薛池道:“幕僚反正都来了,他本就是代表大舅舅的,让他去试试。”
他也跟着姜琷称呼。
姜琷点点头,派人去传信。
他还以为,那位姓白的幕僚,会趁机过来见见他。
不成想,传信的仍是袁氏小厮。
小厮告诉他:“白公子明日会去裴家。
殿下稍安勿躁,五日内裴相会给您一个明确答复。”
姜琷:“……”不知是这位随从传话有误,还是那位白公子真如此狂得没边。
他什么东西?
他一出面,裴相就会表态?
滑稽。
姜琷倒要等着看看。
成兰卿也等着瞧瞧那位幕僚的本事,以此反过来推断袁家对大皇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