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承没有卖关子。
对着军中粗人,就是要实话实说,拐弯抹角他们听不懂。
“……战利品原本是俘获的牲畜。
不过,牧草不够吃了,咱们的士卒又不能留在这里放牧。
郡主带着人全部宰杀了,你们也知道。”
萧靖承道。
诸位将军点点头。
自然都知道。
此事在营地热闹了好几天,给大家带了不少福利。
只是大帅在外追杀逃兵,不知道罢了。
郡主带人,在距离大军营五里地之外的地方屠宰牛羊。
卢家兄弟也在,偶然会来,还给士卒们带了所谓的“牛杂汤”。
大家都不会吃牲畜的杂碎,不会收拾。
郡主让人清洗干净了,又放了香茅草调味,去了腥膻,那些牛杂汤比牛羊肉还要讨喜。
味道重,肉汁嫩而不柴,的确比牛肉好吃。
一般宰杀牛羊,会弄得满地腥臭,生出遮天蔽日的苍蝇、蚊子。
十几万只一起宰杀,很快绿蝇漫天。
离得才五里地,营地本该被绿蝇笼罩的。
然而,并没有特别多的苍蝇飞过来。
听说郡主的屠宰场特别干净。
郡主连血水都保存了下来,然后她做了“毛血旺”给士卒们,还教火头军如何烹饪,那段日子天天有新鲜东西吃。
士卒们一开始不敢吃,而后见安诚郡王都吃了,这才动筷子。
尝到了滋味,个个吃得不睁眼,就连几位将军也去吃了。
这个时节,草原上还有种草叫“茱萸”,放在“毛血旺”里面,辛辣无比,有些将军受不了这个。
不过,硬着头皮吃下去,就会爱上这股子辛辣味。
比如正四品的万将军,他现在没有茱萸就不想吃饭。
故而,他拿了生茱萸配牛肉吃,上瘾得太严重了。
总之,郡主给大家弄了很多好吃的。
至于她把牛羊肉、皮子等重要东西弄到哪里去了,大家都不怎么敢问,也不愿多问,毕竟那是成阳郡主。
她拿再多的好处,都是应该的。
成阳郡主在军中颇受爱戴,不管是士卒还是将军们,都偏爱她一些,不肯戳破她占大便宜的事。
不成想,郡主并没有占便宜。
那些她没有交代的皮子、肉,原来在军需官那里做了统计,要分给士卒们。
只是不太好带回去,有点鸡肋。
诸位将军这么想着,听到大帅继续道:“这些东西,全部在军需营,不会发到你们手里。
到时候,你们每个人去军需营领个条子,他们会登记:想要皮草和肉的,就把自己分内的领去。
不想要的,卖给安诚郡王。
价格定下的,不需要跟郡王还价:一张皮草二两银子、五十斤肉一两银子。
的确有点便宜了,不过这趟买卖你们不参与,只是分钱。
不愿意让郡主占便宜的,也可以不卖。”
将军们听了,都愣住。
每个人都记得自己有多少东西。
比如说陈木兴,他的计算能力不行,在萧靖承说完之后,他在心里默默计算,最后把脸憋得通红。
他忍不住了,干脆拿出手指,做了计算用的;其他将军们见了,也一个个用手指计算,还是没算明白。
萧靖承想到了薛湄教丫鬟们的“九九乘法口诀”,真应该在军中推广,否则这些个大老粗们,简单的统计都做不好。
“镇军大将军。”
萧靖承突然喊了陈木兴。
陈木兴立马站直,把手放了下来。
萧靖承告诉他:“若你的战利品都卖给安诚郡王,一共是一千零二十两银子。”
陈木兴:“……”他震惊张大了嘴巴。
他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每个月的军饷不过十两银子,一年到头也就是一百多两。
这算是仅次于萧靖承和以前的周将军的,绝对的富户。
其他小士卒,一个月军饷不过百来文钱,一年也就是一二两银子。
不过,他们当兵不是图军饷,而是当兵可以减免家中赋税。
古代的赋税很重,“减免”省下来的,可就是全家半年的口粮,这才是最关键的。
陈木兴在老家也有些田地,租赁给别人种,有人替他收租,不需要交税,每年能赚上百两银子。
别说在白崖镇了,哪怕是京城,普通人家一年上百两银子的收入,也算是很殷实了。
陈木兴一直觉得自己挺富足的,直到萧靖承突然说出这个数目。
他惊呆了。
这是打匈奴啊!匈奴穷得要死,他们自己都那么寒酸,打他们,居然打出了一千多两银子吗?
其他将军也哗然了。
“大帅,我有多少?”
另一名将军问,他也算不明白。
萧靖承告诉他,他也有一百多两银子。
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钱,只是没有陈木兴多而已。
陈木兴也有自己部下。
大帅赏赐给他的一千多两,他至少要分赏一半下去,那是他立威的途径。
白崖镇的军饷实在不多,每个人多多少少有进账,将军们一时间兴奋得满面红光。
“打匈奴,也能有银子拿?”
“你们糊涂了,这是郡主给咱们弄的。
否则,一头羊你倒贴钱给安诚郡王,他也懒得要。”
“大帅,什么皮子如此贵,值二两银子一张?
安诚郡王这买卖做得划算吗?”
萧靖承笑道:“他是生意人,买卖自然划算。
郡主发明了一种新的硝制皮子的办法,就是能把羊毛弄得雪白,而且全部留在皮子上不往下掉。
这种皮草,别说贵妇人们,恐怕京城的贵公子们也很喜欢,暖和又尊贵。
现有的这种皮草,一百多两银子一张。”
将军们再次哗然。
萧靖承又把自己说过的话,反复说了一遍,意思是让他们别惦记安诚郡王的赚头了,毕竟这个钱,只有萧明钰能赚。
将军们确定此事没有虚假的,而他们也不欠安诚郡王的人情,顿时更高兴起来。
中秋夜,将军们把这个战利品的消息说了下去。
每个普通士卒,都能拿到二两多的银子,是他们平时两年多的军饷,谁会不高兴?
众人欢呼起来。
整个中秋节的晚宴,热闹非凡。
萧靖承不准他们喝酒,否则这些士卒全部都要酩酊大醉了。
“我有二两银子。
加上之前存下来的,待我回乡时,能多买好几亩田地了。”
“还有很多部落没追到,啥时候再追?
我都迫不及待了。”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皮草浸泡好的日子了。
天气晴朗干燥,非常适合晾晒皮草,扎合干再次带人过来帮忙了。
瞧见了晒出来的皮草,洁白柔软,毛发结实依附着,又轻便又尊贵,随便往身上一披,都极其好看。
扎合干倏然就哭了。
他给自己和族人们,找了另一条活路,他们永远都不会饿死了。
也许,他再也不需要战争了。
那些中原人肯定会拿着粮食、布和茶叶过来求他,求着跟他换这样的好皮草。
扎合干捧着皮草,喜极而泣,哭得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