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常老蔫老婆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嫁过来十五年，被讽刺了十五年的不下蛋的鸡，这会儿终于怀孕了。
    她要生自己的孩子了！
    常来婆子也呆住了，一把薅住老中医的膀子，“你可不骗人？”
    老中医不乐意，“我骗你干嘛？我行医这么多年，可曾骗过人？”
    大家都作证老中医从来不骗人。
    然后他们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雁秋，不明白她咋知道的。
    沈雁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笑微微的，一副莫测高深的高人表情。
    他们问得急，沈雁秋这才淡淡道：“既然确定你怀有身孕，那是不是应该让我把孩子领走？你送给我五十斤麦子，那是请子礼，如今你怀了孕，是不是还得给谢礼？”
    常老婆子还没从儿媳妇怀孕的巨大惊喜中回过神来，听见沈雁秋说要谢礼，敏感地喊起来，“当初给了你们十块的。”
    沈雁秋：“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这谢礼不给小童子的娘，给别人那可不好使。”
    赵美红想靠着卖侄子赚钱？想得美，让你一点点的给我吐出来！
    脸给你打稀烂！
    周围的老婆子老头子们纷纷说是这个理儿。
    “早些年听人家说过呢，请小童儿就得跟亲娘请，别人没用呢。”
    见周围老人儿和沈雁秋都这么说，常老蔫老婆立刻紧张，生怕谢礼给错人到时候对她不管用了，就跟老婆子商量，让老蔫儿去要回来给沈雁秋。
    虽然前几年反封建，但是乡下老百姓迷信这是根深蒂固的，骨子里带的，不可能真的遏制。
    再说，找好生养的妇女，抱养她的儿子养一段日子，给自己带来好孕，这说法民间也不少，根本没人管。
    不犯法，沈雁秋自然不怕。
    很快常老蔫得了信从外面匆忙跑回来，“真的？”
    他跑得太快，进屋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子，差点摔倒，幸亏被人扶着。
    他喊道：“这门槛要锯掉，免得绊着孩子他娘！”
    听他这理直气壮的声音，大家都笑起来，尤其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们没少笑话常老蔫不中用，不能给他老婆播种，所以都叫他老蔫儿。
    沈雁秋看他们那样，原本想带走儿子就好，不过这会儿为了坑赵美红一把，她还就要谢礼了。
    常老蔫已经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钱算啥，好说！”
    常家村生活富裕，大队工分值钱，今年他家赚了95块，拿到手78元，已经给了赵美红十块，现在再给沈雁秋十块。
    当然，赵美红那十块可以要回来。
    他让常老婆子赶紧拿钱。
    常老婆子眼红，不肯，嘴里嚷嚷着已经给过了。
    常老蔫儿这会儿却扬眉吐气，大声喊道：“那能一样吗？之前是请礼，这会儿是谢礼。请礼给了一袋子麦子，谢礼是十块钱。请礼的十块是别人冒认的，咱去要回来！”
    从前老婆不怀孕，他也抬不起头来，整天被老娘骂，说什么常家三代单传，要在他这里断根了。
    现在他老婆怀孕了！
    而且肯定是个儿子，人家送子娘娘都说了！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挺直腰杆，不害怕老娘，也不怕别人说什么，笑滋滋地拿了钱给沈雁秋。
    沈雁秋心安理得地收下，小三子受了这么些日子的委屈，回去得好好补偿，做好吃的！
    她又对常老蔫还有其他村干部道：“大家都是好心人，这事儿也是互帮互助，我们有那五十斤麦子渡过了难过，真的很感谢。我们真的不是卖儿子，常家嫂子也不是买儿子。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咱们可不敢干这丧天良的事儿。”
    她并没有提自己烈士家属的身份，因为这事本身就是原主欠考虑，如果再说陆元武有些消费他的嫌疑。
    沈雁秋尊重他，要给他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对对对，大妹子说得对！”常老蔫意气风发的。
    沈雁秋：“那就劳烦常大哥去我们村说清楚，咱们是互帮互助，不是卖儿子的交易。等常大嫂生下你们自己的大胖小子，这事儿就完美了。”
    卖儿子的坏名声必须要洗白，这不仅仅是名声，还关系着孩子们的心理健康。
    常老蔫立刻就说要去准备，让老娘赶紧整备饭菜给沈雁秋和孩子们吃。
    邻居们都啧啧称奇着回家各自吃饭去，少不得当八卦说个不停，很快就能通过亲朋传遍当地。
    常家非要留沈雁秋几个吃饭，沈雁秋却婉拒。
    她还给常老蔫老婆留下两个大包子，“嫂子好好养着，等有了大胖小子一切都好说。”
    常老蔫老婆这会儿有些舍不得小北城，泪汪汪地看着他，“宝儿，再给娘抱抱。”
    小北城看看沈雁秋，犹豫了一下，蹭过去，却也不叫娘。
    常老蔫老婆擦了擦眼泪，给小北城扯扯衣角，摩挲一下他的头发肩膀胳膊，哽咽着，“宝儿，娘永远都是你娘啊，以后你常来家里玩儿，等有了弟弟，带着弟弟玩儿。”
    小北城朝着沈雁秋笑了笑，然后软糯地道：“好的，等弟弟来了，我和他玩儿。”
    常老婆子听他说是弟弟，更高兴得合不拢嘴。
    乡下这时候没儿子就遭人轻视，更别说没孩子，男人女人都觉得矮人一头。
    常老蔫老婆又赶紧给小北城收拾东西，之前给孩子做的一身衣服，另外还有一把糖块，一包大蜜枣，都给收拾上。
    小北城不接，只看沈雁秋。
    沈雁秋点点头，他才接了。
    常老婆子还不放心呢，“那要是十月怀胎是个丫头片子怎么办？”
    沈雁秋随意道：“我说是儿子你不信到时候看，要是闺女就把我们小北城抱来再给你们送个不就得了？”
    听她说包送儿子，常老婆子又放心了。
    沈雁秋：“不过我丑话说头里，我们小北城原本不给外人送的，是看你们有缘分才来的。别人家是没这个缘分的，我们也不送，你们要是跟人家乱说什么影响了自己的福运，自己负责我们可不管。”
    到时候要是有人盯着让小北城给送子，那可别怪她不客气，一概不理。
    今儿就把这个说死了，谁也不用想好事。
    常老婆子一听会影响自己未来大孙子，那自然是一叠声地答应，保证在村里说清楚，不让人出去乱说。
    别人传八卦那当不得真，必须得跟她家求证，她不发话谁也没辙。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乡下多得很，有用没用的也都是各人自己信不信的问题，沈雁秋就不担心。
    常老蔫胡乱吃了两口饭，惦记着去柳泉大队说清楚这事儿，顺便把十块钱要回来，所以急着走。
    他们赶车，邀请沈雁秋和孩子一起。
    等顺路到了县城，沈雁秋又领着孩子下车，让常老蔫他们先去，她和孩子还有事。
    道别以后，她就背着小北城，领着几个孩子继续走。
    除了陆东川，其他孩子都说说笑笑开心的很。
    小北城吃过一个白面包子，又趴在娘的背上，开心得晕乎乎的，几乎要睡着。
    他们都说娘不要他了，娘把他丢了！
    不是的！
    他勾着沈雁秋的脖子，软糯糯地道：“娘，你不是不要我，娘你真好。”
    沈雁秋心里一痛，她笑道：“瞎说，娘怎么会不要小三子呢。小三子是个福娃娃，常家大娘把你借了去，想沾沾你的福气。你看，这才一个多月就把福气沾上，说明小三子真的是个福娃娃。”
    她看了一眼其他三个孩子，说：“今天娘专门带着哥哥姐姐们迎接你回家，以后咱们一家人过好日子。”
    小北城很开心，“娘，等爹回家，咱们就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沈雁秋心下一沉，陆东川表情冷凉，陆西楼和陆甜甜却红了眼圈。
    他们是大孩子，知道爹牺牲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就和那些欺负他们的人骂的一样“你们爹死了，你们是没爹的孩子，你们是野孩子了”……
    虽然陆元武一修铁路就是好几年不在家，可他在家的时候就是一个好爹，他们喜欢他。
    沈雁秋给他们打气：“爹在不在家娘都会好好爱你们的，你们都是娘的宝贝，娘一定会让你们过好日子的，走，咱们下馆子，吃肉去！”
    吃肉？
    孩子们都惊呆了，连陆东川都有些懵，看着沈雁秋的眼神透着几分愣怔。
    沈雁秋看他原本冷冰冰的俊脸上透出几分呆萌，简直可爱得不要不要的，她抬手在陆东川头上胡撸一把，笑道：“大哥都乐傻了，走，去国营饭店！”
    陆东川后知后觉，赶紧躲开，“不要摸我头！”
    “噢噢噢噢，下馆子咯！”小北城开心地叫着。
    他并不懂下馆子是什么，但是听人家吹牛都说下馆子。
    下馆子就是吃好饭。
    大家都吃红薯、窝窝头，菜里没有油水，更别说吃肉，能够吃肉渣、油水就是乡下孩子向往的好饭。
    下馆子就和过去农民意淫皇帝的生活差不多，这是最奢侈最有排场的了。
    陆甜甜和陆西楼有些担心，“娘，咱下馆子，得多少钱呐？”
    有这钱是不是得留着啊？
    陆东川依然面无表情，冷淡得很，可他内心却是激荡的，偶尔会偷偷瞅瞅沈雁秋。
    她真的变了！
    到了国营饭店，这时候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白色帽子的工作人员在那里嗑瓜子闲聊。
    沈雁秋让孩子们落座，她过去问，能不能用钱买高价面吃，因为她没粮票。
    一个女工作人员翻了一眼，看沈雁秋长得很俊，但是穿得破旧，衣服上还带着补丁，一看就是乡下人。
    她不耐烦道：“没粮票吃什么饭！懂不懂规矩！”
    陆甜甜和陆西楼吓得瑟缩了一下，想抱着小北城先出去，免得被人打。
    徐家豪总给他们灌输一些乡巴佬进城要被打的错误思想。
    陆东川看见那女人对沈雁秋凶巴巴，蹭得起身大步走过去，“啪”地往桌上拍了两斤饭票，冷冷道：“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