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红眼珠子一转,不再跟沈雁秋掐架,转身跑去东间委委屈屈地跟公婆等人说沈雁秋疯了。
“爹、娘,咱家怕是留不起老二家的了,她急得这会儿就要出门子呢,居然青天白日的做下那档子不知羞耻的事儿……”
出门子,就是想出嫁的委婉说法。
陆老汉儿在吧嗒吧嗒抽烟带,本就木讷的性子这会儿更是一言不发。
陆老婆子则擦着眼睛抽抽搭搭唉声叹气,一个劲地说命苦,可怜的老二。
陆老大和老三都不在家,老三媳妇儿陈桂枝忍不住反驳她:“大嫂,我们谁也没亲眼看着,你这么说二嫂也不大好吧。”
赵美红不服气,“怎么的不大好?我可是亲眼看着顾老三从墙头跳出去的。”
陈桂枝:“他从墙头跳出去,谁知道他是不是来偷东西?这二嫂前阵子刚领了抚恤金……”
“老三家的,你可别惦记那抚恤金,那可是元武的命啊……呜呜……”陆老婆子眼皮抖了抖,抹了抹眼泪,哼唧着,“我可怜的老二啊,你没了真是剜娘的心肝儿去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宁愿一分钱不要,把老二还给我啊……”
陈桂枝脸色涨红,要反驳自己没惦记,看他们那样也不会相信,气得不说话了。
她心里冷笑,老二活着的时候,明明爹不疼娘不爱,这会儿死了老太太哭成这样,好像多心疼似的。
恶心人。
赵美红一咬牙,对陆老婆子劝道:“娘,我们都知道你心软心善,每个孩子都记挂。可这事儿都过去半年您也甭再哭得那么伤心。照着她这样,都瞅着是守不住的,反正守不住,早早晚晚的得出门,晚出不如早出,省得给家里惹乱子。”
一个妖妖娆娆的小媳妇儿,长得那么俊,男人没了,还不跟块大肥肉似的?多少猫儿闻着味儿呢。
陆老婆子抖了抖,啜泣一会儿,“别乱说,老二家的但凡不嫌弃,咱们就永远是一家人。”
陈桂枝瞅着赵美红,你可真敢说,这是想让家里把二嫂当闺女嫁出去还能赚一票彩礼不成?
这天底下可没你们这么会算计的。
赵美红却打着如意算盘,出谋划策的,“娘,大家伙儿瞧着不如先分家。”
沈雁秋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闺女不顶事,俩儿子也小还读书不能回来干活儿。
这样的能赚什么工分?
到时候不得一家子养着他们?
这可不行!
就是要败坏她的名声,趁机将她分出去,她耐不住寂寞,没两天就得主动找男人。
人自己都给她物色好了,又壮又能干的杀猪佬,只等着老婆子和沈雁秋点头嫁人。
自己也能得一笔不少的谢媒钱。
当然,这些都得婆婆点头才行。
陆老婆子却没应声,只低声抽泣,念叨没了的二儿子。
陆老汉儿瓮声瓮气地说:“老二没了,老二家的带着孩子辛苦,不好分家。”
西间炕上的沈雁秋听得清清楚楚,这赵美红压根就故意说给她听的,什么大家伙儿想分家,还不就是你自己?
哟,打得好主意呢,先破坏她的名声,然后挑唆公婆分家,之后再忽悠她嫁人,自己一出嫁男人的抚恤金就别想沾一分,他们还能再得一笔聘礼。
呵呵,美得你们哟!
姐姐我肯定要和你们掰,但绝不是背着黑锅被踢出去,而是光明正大地分家另过!
别看陆老婆子和老头儿不同意分家,好像不信她偷情,对儿子一副哀痛至极的样子,实际?
原主男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出生没几天就被陆老婆子过继给了陆家二大娘,等养到七八岁能干活儿她又耍心眼闹腾着把儿子要回去。
后来儿子当兵,她可没少给洗脑,让儿子自己饿肚子给她往家汇粮票和钱呢。
至于原主,更是被婆婆大姑姐等人牢牢地拿捏着。
她脑海里浮现之后的剧情,这是原主在监狱里忏悔时候的闪回。
丈夫死后,抚恤金都被婆婆拿着,说留给孩子长大了结婚用。
而婆婆对她也是嘘寒问暖,一副非常心疼的样子,可在顾老三这件事之后,婆婆对她也颇多不满,认为她守不住。
后来甚至一副对她掏心窝子的样子,说不忍心看她年轻轻就守寡,不如找个知冷知热的搭伙过日子。
婆婆还说什么“东川娘,你是我儿媳妇儿,永远都是我孙子孙女们的娘。你从我门里出嫁,以后就是我亲闺女,我就是你娘家人,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给你撑腰……”
听了这话,原主感动得涕泪横流,答应出嫁。
嫁人以后,更是掏心掏肺地对前婆婆孝顺,从二婚男人那里拿东西和钱孝敬前婆婆,真是二十四孝好前儿媳。
哪怕出嫁,她也一直被陆老婆子洗脑拿捏着,真是一言难尽。
虽然赵海滨也是个英俊能干的青年,对她非常非常好,可原主心底里根本不想改嫁。
只是因为名声坏了,满村指指点点让她抬不起头来,加上婆婆、嫂子、大姑姐等人一个劲地洗脑,她也怕给陆家抹黑就索性嫁人。
改嫁以后,前婆婆和小姑姐将她当提款机,村里人对她冷嘲热讽,娘家离心,大儿子对她鄙夷冷漠,二儿子惨死……她性格也慢慢扭曲,并且将女儿教得虚荣攀比、骄纵无礼。
等赵海滨车祸去世,她更是越来越放纵,用他做生意赚来的万贯家财养情人。
真是一言难尽。
当然,她的悲剧不是改嫁造成的,毕竟原主性子懦弱又识人不明,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不想改嫁却不敢说,被人欺负也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委屈得要死要活,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对她有什么意见呢。
就说这一次顾老三爬墙,原主当时在南园里晒草,那顾老三从对面矮墙爬过去堵着路调戏她,她又羞又愤却怕人听见不敢大声呵斥,好在他也就是言语占便宜并没有真做什么。
可原主那种脸皮薄的本身就受不了,又恰好顾老三的老婆气势汹汹地来抓奸,她一下子就懵了。
偏顾老三做贼心虚,明明用“路过进来说句话”就能搪塞过去,他却慌不择路从矮墙又跑了。
这下子他家母老虎立刻炸了,认定他们在这里偷情,揪着原主就要打破鞋。
幸好陈桂枝等人赶过来,拦着顾老三老婆理论。
原主当时理直气壮地骂回去就好,毕竟大白天的在菜园里说句话能怎么的?
可她羞愤交加一句话都不辩解,只抽冷子跑回家就喝农药。
这样的性子,就算不改嫁留在村里也是被人欺负,到最后还是会走上绝路。
毕竟,沈雁秋回忆一下,喝农药那会儿除了陈桂枝,赵美红和陆老婆子谁也没真心劝她。
好在原主并没有真的喝农药,不过是情绪激动沾了沾唇就被陈桂枝夺下去。
她冷冷一笑,既然自己回不去要在这里续命,那必然要接着原主的人生走下去。
不管原主未来怎么恶毒,这时候还是无辜的受害者。
叫她说,原主未来恶毒也是这些人逼的。
男人活着的时候,有津贴寄回来,他们就亲亲热热一家人,把钱都拿走。
男人死了,他们就想吞下抚恤金把她赶出去,甚至想把她嫁出去再赚彩礼钱。
我要是让你们如愿,我不如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沈雁秋捋着后来那些狗血又惨烈的剧情,突然想到那个推自己过来的灵魂,那不就是原主吗?
她是不是受不了这狗血剧情所以趁机跑路让她来继续,难不成这剧情不能崩坏,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想到这里,沈雁秋就坐不住了。
她下地试了试,脚步有些虚浮,头有些晕却也没有大碍,估计是灵魂还没彻底适应身体。
待适应了身体,沈雁秋走去东间。
陆老汉儿坐那里抽烟袋锅子,弄得屋里都是劣质烟的呛人气。
众人扭头看她,就见沈雁秋扶着门框摇摇欲坠,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端的是弱柳扶风美不胜收。
陈桂枝:“二嫂,你要是不舒服就歇着吧,不用非得逞能。”
说完陈桂枝就撇撇嘴,自己又多嘴,人家要做好媳妇孝顺公婆,何苦自己多话。
每次都生怕落后被人说偷懒,总是抢着做饭干活,别人劝她还以为人家故意拖她后腿,真有些不知好歹。
可陈桂枝也是有话就说憋不住的性子,哪怕二嫂疑她别有用心,看二嫂那傻乎乎被人使唤的样子就忍不住说。
她以为又会招来二嫂的埋怨,谁知却听沈雁秋说:“多谢弟妹关心我。方才要不是你,我……我可就做糊涂事啦。”
陈桂枝不禁一愣,二嫂这是……知情识趣了?还知道感谢自己呢。
沈雁秋朝她微微一笑,她对陈桂枝印象不错。
原主被婆婆和大嫂洗脑,总觉得陈桂枝小心眼斤斤计较,算计她男人的津贴,现在更是惦记着抚恤金,所以一直看不惯陈桂枝。
每当陈桂枝劝她什么,她都觉得别有用心。
其实这一次喝农药,只有陈桂枝是真心实意阻拦她的,陆老婆子哭声大却没动作,赵美红看着动作大却没认真抢,只有陈桂枝急得一把将药瓶子薅出去。
原主本就长得极其美丽,沈雁秋又是个气质绝佳的现代人,这会儿微微一笑,简直让陈桂枝觉得目眩神迷。
陈桂枝心里有些慌,这二嫂也太俊了,看着就像个妖精,怪道那么多人说她守不住要造她的谣。
赵美红看她俩眉来眼去的顿时来气,“老二家的,我和娘可是使出老鼻子力气呢,也不知道你咋就那么执拗,抱着瓶子不撒手。你看,我和娘的手都被你掐红了。”
沈雁秋微微挑眉,朝着她看了一眼,细声细语地问:“爹、娘,你们在商量分家呢?”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元武他为国牺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分家?那也得把抚恤金给她!
除了陆老汉儿还在抽旱烟袋,另外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她。
有点不对劲啊。
沈雁秋继续抹泪,“嘤嘤嘤……我、我也不能拖累大家。”
她越哭越伤心,大有男人没了自己憋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哭个痛快的架势,“呜呜呜……你们干嘛要拉着我啊,让我跟着元武去多好啊……元武啊,你走了,我们娘们可怎么活啊,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到处都是嚼舌头的……”
她长得美身段好,又这样伤心的哀哀哭泣,陈桂枝先受不了了。
“二嫂,你这会儿伤心也没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
沈雁秋抹着眼泪,“我不想拖累大家,分家可以,改嫁是万万不能的。我要替元武孝顺爹娘,要替元武好好把孩子们养大……”
她冷眼看着赵美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看来赵屠户许给她的说媒钱不少啊。
赵美红出去散布谣言败坏她的名声,妄图以此把她赶出去,好把她嫁给赵屠户赚一笔丰厚的谢媒钱,以为她不知道么?
赵美红,你散布我谣言坏我名声,且看我怎么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