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竞尧没有出声，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林桦。
    林桦面容苍白，嘴唇紧抿着，眉心也轻皱着即使不醒也能看出十分痛苦，他想或许她在做恶梦，可是他却无法将她摇醒，像从前一样搂在怀里安慰。
    他看着林桦，顾安西就看着他。
    良久，她终于问出一句：“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林桦姐不是不谨慎的人。”
    王竞尧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林桦的脸，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是我让她难过了，可是……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儿。”
    这简短的两句话信息量太大，顾安西这样聪明的人也是想了一分钟之久猜到了什么，她静静地看着王竞尧，很轻地说：“她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亲人，这个世上她除了你和小樾几乎没有亲人了，她能这样……是很伤心了吧。”
    王竞尧低头，带着的双手捂住面孔。
    从来没有过的狼狈和消沉，也少有害怕，他哑声问：“她会原谅我吗？”
    “不知道。”顾安西喃喃地开口：“如果是我大概就不会。”
    他姿态这样低，想也知道是一些原则上的事情……现在又没有了孩子，林桦姐哪怕是不离开以后感情也会淡了很多吧！她记得很久以前她才来北城的那会儿，林桦姐看着老哥哥的目光都是崇拜的，充满了孺慕之情，那时是最好的吧！
    可他不要，如若不是后来的种种他们也不会走在一起，是，风笙是他心里一根刺，其实也是扎在林桦心里的，而且只会比王竞尧扎得更深，她想天底下最不希望风笙回来的就是林桦了吧，虽然这种想法略有些自私可也是人之常情。
    见了面，又如何，如同现在这般？
    顾安西说完，王竞尧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林桦……
    ……
    下午两点时王景川过来了，说是有重要会议要不要推掉，王竞尧的眼都没有挪一下：“让周云琛主持吧，不行就把闵辛请回来……实在没有人，我这个王先生也不当了，谁想当就当去吧。”
    他少有的疲惫，说出这样的负气话来。
    王景川听了心里盘算了一番已经有了主意，但他仍是轻声宽慰：“您陪着夫人，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王竞尧垂眸……
    王景川暗叹一声退出去了，在门口正好撞见顾安西。
    顾安西看着他，王景川把门带上又和顾安西走远了一些，这才轻声说：“大不如前了，我从未见过王先生这样。”
    顾安西极淡地说：“又何必一时意气用事！”
    王景川急了，生怕她以后不帮着上司说话，立即就说：“王先生还是很爱夫人的。”
    “我知道。”顾安西背抵在墙壁上，咬了咬拳头：“不然我头一个不放过他！”
    这狠劲儿，让王景川心里头咯噔一下，很想再试探一下她的态度但是办公厅那边又实在抽不出空来，只能急急地离开了。
    他离开后，顾安西扭身想进病房，身后领口却被人拎住了，她扭头一看，竟然是小叔……
    顾安西怔了一下，喃喃地叫了一声：“小叔。”
    薄熙尘温暖一笑，把她拽到自己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吧。”
    她仍是怔着，仰着头望他。
    薄熙尘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她倒了一杯热奶茶，顾安西喝了一口才感觉到暖和，她怔了一会儿才说：“原来冬天快到了。”
    她又去看窗户边上，竟然结了冰花。
    薄熙尘站在她身后，握住她薄小的肩很小心地把她圈在怀里，下巴蹭了下她的发心，才低低地说：“在想什么？”
    “在想老哥哥和林桦姐。”顾安西喃喃地说：“小叔……”
    她在他的怀里扭身，双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腰身，仰头问他：“当初也有秦思远，你……不生气？”
    他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温暖：“你喜欢的是我又不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安西眨了眨眼，不死心地问：“你就没有一点儿怀疑我心里放不下？”
    他低头，若有所思地为她梳理头发，片刻才淡笑：“没有怀疑，大概是我们进展得太快，还没有来得及怀疑就已经在一起了。”
    她哦了一声，觉得他解释清楚了，可是又觉得他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也不想再问了，乖乖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小叔，你说他们会和好吗？”
    薄熙尘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只当她是小孩子。
    顾安西巴巴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她不满：“小叔。”
    薄熙尘叹息：“这个真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顾安西哦了一声，被他按着强迫她睡了个午觉，也省得她跑到病房里让王竞尧闹心，总归男人还是了解男人的，这个时候王竞尧是谁也不想见，特别是安西这个随时会暴走的……
    病房。
    王竞尧一直陪着林桦，从上午到下午，滴水未尽。
    四点时王景川又来了一趟，心知他没有吃东西特意地带了一份汤品过来。
    王竞尧的声音很轻：“我不想吃，拿走。”
    王景川叹息一声：“不吃怎么行呢，总归是吃一点吧。后面还得您照顾着。”
    他又说：“老太太已经知道事情了。”
    王竞尧的眼睛红了，盯着他看：“孩子的事情也知道了？”
    王景川不敢说。
    王竞尧死死地盯着他，半响才哑声开口：“老太太怎么说？”
    王秘书长硬着头皮说：“老太太一会儿就来了。”
    王竞尧吐出一口气：“不是说不要让她知道的！？”
    王景川垂眸：“瞒不住啊，新闻到处都在放……”
    他又轻声说：“您放心，那个小姑娘的嘴巴我会堵实了，不会传出不利于王先生的话出来。”
    王竞尧自嘲一笑：“传出来又怎么样！我和林桦都这样了。”
    王景川看他一直消沉至此，也是大吃一惊。半响才又劝：“事情总会过去，您要撑住，办公厅那里少不了您，夫人这里也少不了您，还有老先生老太太……”
    王竞尧苦笑一声，随后对着王景川说：“帮我看一会儿，我去抽支烟。”
    王景川点头：“好。”
    王竞尧便出去，很快就摸出一支烟来，点着了才抽了一口后脑勺就被猛地敲了一棍子，他又惊又怒，要知道以他的地位谁敢这样对他？
    可是一掉过头，不是旁人，而是他的老爸爸就顿时什么气也没有了。
    王老先生平时再是娇贵不过了，不问事儿的但凡有事情也是老太太出面料理扮白脸，但是这一次老先生忍不住了，一棍子敲了下去还是不解恨，气喘吁吁的：“还有脸在这里抽烟，你媳妇儿为了你遭了多大的罪了？”
    王竞尧把烟熄掉，踩了踩……没有敢吱声儿。
    一个老先生也就罢了，还有老太太站在一旁呢，而且脸色也很不好看大有一种风雨欲来之色。
    良久，他才苦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儿子也心疼。”
    “你心疼个屁！”老先生冷笑连连：“你和个小丫头抱在一起亲亲我我时，有想过你媳妇儿吗？你平时倒是会吃醋，轮到你自己时你不想想林桦的感受，还是你觉得她看不见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王竞尧又是一声苦笑：“当真没有这么想，只是……吵了下架，气过头了。”
    老先生不想听他解释，正要喝斥，老太太又说话了：“行行行，既然你外头有了年轻的小妖精，那么太太不要也罢……也是，林桦也是年近四十了，哪里有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鲜嫩啊，男人嘛都是这样子！不过你不要她我倒是可以收容她，以后就当是干女儿养着和安西一样，你以后娶了新太太叫她一声姐姐也合适的。”
    她这般说，王竞尧当真是无地自容了，“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有这样的想法。”
    老太太又是一声冷笑：“你不敢想？你倒是敢做呢！”
    老太太向来严厉，对亲儿子也是不放过的：“我问问你，你和那小妖精做下这事情害得林桦失了孩子，你以为她就会原谅你？”
    她顿了一下，半真半假又带冷嘲：“你以为我是在教训你？我是在帮你找后路。”
    王竞尧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现在心里有火，只能冲着他一个人发了，现在，再难听的骂他也只能承受了……
    那个孩子，不光他，就是老先生老太太也是极盼望的。
    现在是，他让他们都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