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寒半蹲在那三具骸骨前,今日她就是来验尸的,所以手上一直戴着羊肠做的手套。
她翻了翻骸骨,认真道,“我粗略的看了一下,这三具骸骨死亡时间已经不短了,从骨质和腐烂的情况来看,大概在两年以上,五年以下。”
李明甫表情怪异又赞许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年轻女子。
女人大多胆小,他这几个属下刚开始看到这些骸骨的时候脸色皆有些发白。
唯独这个女子,面色如常,根本没当回事儿。
这不禁能让他也心生了几分敬佩。
他神情凝重的吸了一口凉气,“会不会是君家当年不知所踪的那个丫鬟燕儿和几个厨娘,被他们杀人灭口了故意埋在这儿的?”
毕竟渭城的习俗,不能随便开启祖坟。
埋在这儿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
杨轻寒检查了一下那两具大人的骸骨,摇头,“不是,一般说来,男性骨骼比女性骨骼粗大些、长些、骨面要粗造些,凹凸多些,骨质要重些。男女骨骼,以盆骨的性别特征最明显,差异最大,其次则为颅骨和四肢骨。由于生理的功能不同,女性的耻骨间隔比较较大,而男性较小。”
她又翻了翻头骨,继续道,“就颅骨而言,一般说来,男性和女性相比,前者颅骨粗大,骨面粗糙,骨质较重,肌脊明显,颅腔容量较大,前额骨倾斜度较大,眉间、眉弓突出显著,眼眶较大较深,眶上缘较钝较厚,鼻骨宽大,梨状孔高,颞骨乳突显著,后缘较长,围径较大,颧骨高大,颧弓粗大,下颌骨较高、较厚、较大,下颌角小于一百二十五度,颅底大而粗糙。”
这一大堆专业术语,听得李明甫和君望河两人头晕目眩。
在场的两位仵作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直问,“杨姑娘,这到底是何意啊。”
杨轻寒站起身,淡定的看他们一眼,做总结陈词,“这两具大人的骸骨是男人的,那个孩童的是男孩儿的,年龄不超过十岁。”
李明甫皱眉,“这……”
杨轻寒颔首,“嗯,他们都是男性,但年龄不一,从两具大人的骸骨来看,他们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三到二十七岁之间,现在条件落后,没有办法再做精确的测定了。”
李明甫不禁再次多看了杨轻寒两眼,“你这个女子,年纪轻轻,见识不浅啊。”
杨轻寒微微一笑,“大人,先让人把这三具尸体抬回府衙再作打算,然后继续开棺吧。”
李明甫也明白开棺的重要性,好不容易等到君望河松口,可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他连忙让两个人空出手来将这三幅骸骨带回府衙,剩下的人,继续开棺。
这一次,没再挖出什么不干净的别的东西。
起了棺材,几个衙役费了老大劲儿才将君望崖从陵墓里抬出来。
开棺前,君望河紧张兮兮的双手合十。
杨轻寒随性的看他一眼,他脸上的肥肉便是一抖。
“紧张什么?”
“本老爷没有紧张!”
杨轻寒冷呵,“呵呵。”
她没再说话,站在棺材前,淡漠的看着几个衙役开棺。
很快,挪开棺材盖之后,露出了里面的一副骸骨。
杨轻寒将君望崖的骨头取出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白布上,按照人体的正常结构,重新将他的骨头排好,倒也没怎么缺失,很完善。
杨轻寒站起身,对两个仵作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仵作先生随我一起吧。”
李明甫默认点头。
两个仵作便同杨轻寒一起站到君望崖的骸骨面前。
仵作先生道,“骸骨颜色呈现正常的白色,君大老爷……他应该不是中毒而死的啊。”
另一个仵作先生也凑上前去,仔细的观察着骨头的表面,“嗯,的确如此,他应该没有中毒,更不会是慢性毒药,若是慢性毒药,毒性深入骨髓,这骨骼会呈现青黑色。”
君望河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肥胖的手在额上紧张的抹了抹,怒道,“你们胡说什么!我大哥怎么可能不是中毒死的!他明明就是被那个疯妇毒死的!”
没有人肯搭理他。
君家跟来的几个下人,在李明甫面前,也是敢怒不敢言。
杨轻寒刚看了一眼,就知道君望崖不是因为中毒死的,江挽风没有欺骗她。
她没有说话,而是让两个经验丰富的仵作先生为她佐证。
这下,君望河的反驳反而成了这里最好笑的话。
李明甫道,“杨姑娘,你怎么看?”
杨轻寒正色道,“李大人,梭罗之毒想必你们也了解过,它虽是慢性毒药,却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慢性毒药,它不但能侵入肺腑,还能经过血液肺腑进入骨髓,所以一般中了梭罗之毒的人死亡后会面色发青,嘴角流血,浑身因为痛苦不堪而肌肉痉挛,人死之前会因为骨骼疼痛而不停的折磨自己。”
她让李明甫走近一些,道,“如果君望崖是因为中毒而死的话,他死之前会非常痛苦而痉挛,骨骼不会如现在这般完好无损。”
这也算是从一方面证明君望崖确实不是中毒死的了。
李明甫皱了皱眉,“那他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杨轻寒道,“这就要问君二老爷了。”
君望河瞳孔微张,神情微变,“与本老爷何干,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杨轻寒冷笑一声,道,“我们没说人是你杀的,你这么快急着狡辩做什么?”
君望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再做声。
李明甫淡漠的盯他一眼,大袖一挥,“来人,回衙门,再行问话!”
君家下人负责整理陵墓。
其余人等,都被重新带回了公堂。
这次,李明甫让人将大牢里的江挽风也带了出来,让她与君望河两人,当堂对质。
许久没有见过阳光的江挽风被人带出来的时候,在牢房大门门口站了很久,她以手遮额,眯眼看着牢房外面的世界。
雪停了,渭城春色,鸟语花香,空气里带着一股沁人的冷意。
但她仍旧不觉得寒冷,一颗心咚咚咚的跳着,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去。
她闭了闭眼,仿佛能听到这大街之上,人们欢声笑语的声音。
久违了。
真是太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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