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慈一身简单的粗布麻衣,温文尔雅的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的,大小姐难道忘了,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
杨轻寒一噎,她当初劝说贺慈放弃功名,走上法医这条路,是希望两人能联手干出一番事业。
可现在,贺慈终日游走于家中和府衙之间,落魄得还不如当初在汴京的时候,跟她一起,成了汴京的逃犯,求取功名前途无望,仍旧被人看不起。
她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又或许,她真的太自私了,自私的把贺慈的人生绑架到这种地步。
贺慈不等她回答,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间。
杨轻寒怔怔的看着天宝的脸发了会儿呆,自然而然又想起了辛缜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俊脸。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听宋司年说,刘玉林通敌罪证暴露之后,被当街斩了首,首辅大人亲自替杨家翻供,洗刷了杨世臣的冤屈,仁宗恢复了杨世臣大学士的官职,追封一品太傅。
杨家二小姐和夫人钟氏重新回了杨府,却不知为何,慕容景一直没有将杨轻宁接回王府。
值得称道的是,南华公主被指婚给了汴梁府尹苟春林。
慕容懿为了拒婚,当堂忤逆仁宗,被仁宗送到了别院戴发修行,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便举行婚礼。
梅妃也在刘玉林死去不久之后在千秋殿上吊而亡。
那时,阿梨说,梅妃是罪有应得。
只有杨轻寒心底明白,她那是用情至深,哪怕对方是个阉人,她亦是爱得义无反顾。
想起这些人的林林总总,她总觉得唏嘘。
一场穿越,将她与这些原本在两个时空的人关联在一起。
他们的喜怒哀乐,真切实际的在她身边上演,甚至与她息息相关,让人感觉真的很玄妙。
还有那个人……
从宋司年口中打探了那么多,总是没有他的消息。
听说他前不久再次告假不朝,就此失去了踪迹,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有没有好好照顾小相知。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有些想他,想他们在万千碧荷的小船上那段偷来的悠闲时光,想他宽厚温热的胸膛,想他俊美无暇的脸,想他那双深沉幽邃的眼眸……
许是夜半时刻,缠绵缱绻的思念来得又快又急。
杨轻寒只觉鼻尖发酸,眼睛酸胀,那个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又清晰了一些。
她晃了晃头,将他的影子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随意捡起放在桌上的一本老旧话本,坐在灯下认真看了起来。
这些本子出自夜月阁阁主亲笔。
笔记不长,名为【花匠】,写了一个女子被丈夫做成花肥的故事。
【女子的头颅静静的被放置在精雕细琢的花盆里,后脑上森白的骨骼已显,男子细细的用帕子将灰尘抹了,然后将水淋进她塞满了黑色土壤的头骨里。
然后,那艳丽的花就从女子娇嫩的耳畔密密丛丛的生长出来,女子头盖骨已经白骨化了,可前面的俏脸却平和娴静,还和生前一样,只是闭着眼,眼睑上,是他亲手为她描绘的眼影朱砂,唇角的胭脂和艳丽的花色交相辉映,一眼看去,仿佛在看一盆上好的美人花冢。
这种东西很猎奇,拿到市场上能卖到上万金,不过这次男子不卖了,妻子,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笔记里的描写非常详细。
从男子杀妻,到男子将妻子的头颅割下来,用特殊的药水保存,再到男子在妻子的头骨里种花的整个过程。
徐徐看来,便觉得触目惊心。
阿梨煎好了药,脚步匆忙的走进屋内,凌厉的风雪将屋内的烛火吹得一阵发颤。
“小姐,药好了,我先喂天宝喝药。”
“嗯。”杨轻寒收起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将话本放下,亦坐到床边帮忙。
昏黄温暖的烛光中,三人脸上都覆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屋子外面风雪淅淅,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喂完药,天宝仍旧在昏睡。
“放心吧,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儿的。”
阿梨依旧红着眼睛,“嗯嗯,小姐说得对,天宝一身的武功,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杨轻寒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这次他好了之后,就让他留下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阿梨眼睛微微发亮,“小姐,真的么?”
杨轻寒笑笑,“嗯。”
话说完,贺慈也提着食盒进了屋里。
食盒里装了热水,那白粥就放在中央,时刻保暖。
三人谁也没离开,就坐在屋内,守护着病床上的人。
这几个月,大家一同流浪,从汴京来到千里之遥的尧城,一路上同舟共济,早已学会了如何守望相助和互相陪伴。
“说来奇怪,咱们旁边空置许久的宅子前些日子被人买下了,本来一直没人住,我还以为是个鬼屋,没想到,这两日,忽然就看见不少人进进出出往里面搬东西,真是太奇怪了。”阿梨闲下来,在灯下托着腮,不解的提起自己见到的奇闻。
贺慈认真看着医书,闻言,柔声道,“宅子买了便是用来住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阿梨眨眨眼,道,“因为被抬进去的东西昂贵非凡,随便一件瓷器就够我们吃上几年的,一只引香炉就是有价无市,更别提那一张紫檀木鱼戏莲花屏有多价值连城了,尧城本地的大富豪也没那么大手笔呢。”
贺慈垂眸看书,“有钱的人那么多,只要这位邻居不来招惹我们,便相安无事。”
阿梨皱着小脸,“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不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势利的女子,但是对于这等露富露得太露骨的事儿,还是颇有微词。
杨轻寒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话本上,淡淡道,“因为我们所在的这片地区是平民聚集之所,如那般非富即贵的人,应当出现在东街富人区。”
阿梨拔高音量,“小姐说得对!就是这样!我们的邻居太有钱了,显得很不真实!”
杨轻寒眼睛不动,随意的问,“可看到屋主了?”
阿梨揪起眉心,“没有,他是坐在轿辇中被人抬来的,到了门口,下了轿子,我才发现他竟然特别诡异的戴着一顶长及地上的黑色帷帽,全身上下罩得死死的,根本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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