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桓修白干枯地陈述。
金泽重重吁出一口恶气,皱着眉头问:“谁?”
“那个标记我的人。他在那个核电站里,应该已经死了。”
“死了就死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他,方便重新再来。不是还有席老师吗?”
桓修白连开四枪,抚着滚热的枪/管,低头换弹时说:“席老师可能会顺从家里意思找对象再婚。”
“那你就把他抢了走。”
“我告白了,也提了很多次,他……一直没给我回复。”
金泽思索道:“下劲追一下,omega肯定没那么容易松口,况且他还带两个孩子,应该更想找个稳定的归宿。”
“前辈。”
金泽望过去,这还是桓修白第一次用敬语这么叫他。他看到后辈若有所思地动了一会嘴唇,拿出一根烟,犹豫着又塞回去,掏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剥开糖纸塞到嘴里,好似这样做才能多少化开嗓子眼里的苦味,让话语顺着舌尖流出来。
“……我好像在一个人身上烧光了整条命,如果这人不在了,我也没有剩余的命烧下去了。”
他倏然转过脸,脸上有金泽熟悉的痛苦:“可我不知道这个值得我付出所有的人是谁。我还没有找到答案,线索就彻底断了。”
金泽在寒风中收拢双臂,苦笑着:“我也无法给你答案,更无法劝服你。如果我有办法,早就打掉了这个孩子,也不会留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
火车末尾的空气沉默了几分钟,第三个人离老远发现他们的身影,迈着急促的步伐走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不悦:“怎么又抽烟?”
他伸手去夺那个咬在桓修白牙间的白棒子,拽了一下,没拽出来,桓修白顺从他的意思松开齿间,席莫回对着掏出的紫色棒糖愣住了。
“我先走了。”既然能劝住的人来了,金泽也没必要待下去吹冷风。
金泽走前给席莫回使了个眼色,席莫回挑起眉毛。
把糖重新塞回人嘴里,席莫回陪着他站了一会,看他又换了一次弹,拿奔袭而来的丧尸当活靶子发泄情绪。
“十一点半了,回去吃饭吧。”
“你先去。”桓修白咯吱咯吱嚼着硬糖,小棒子在他唇间一上一下转动。
“我在这等着你。”席莫回将外套扣子扣到了下巴。
桓修白瞄见他被风吹得发红的耳垂,空着的那只手半圈过他,在他脸颊轻轻贴了一下,放开手,将他推向后面的车厢,“这边太冷,进去等我。”
席莫回没有动,反而握住了他的手,将温度留在他的皮肤上。
他眼中恢复了一些光,视野重新看得清东西了,过度透支的心绪忽然就从他身上消失无踪。“进去等我两分钟,马上就好。”他放低声音,重复道。
席莫回犹豫着后退了,他进到镶着玻璃窗的门里,暖气一下子将他围了起来,他却没感到什么变化,只是盯着小窗外的人寂寥的背影,想等桓修白走进温暖的房间,接受自己一枚不沾风雪的拥抱。
这会的风又扯紧了,他在小窗前摩挲着手指,看着omega嚼完了糖,丢掉纸棒子,迎着北风解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小布包,银发在口袋边缘露出来半缕,打开了扣子,悲剧就是那一瞬间发生的——
强风一股劲将它吹出了赖以保护的小包,眨眼间卷到了桓修白的长臂也够不着的地方。
桓修白爬上了栏杆——
席莫回猛得打开门冲出去。
桓修白曲腿跳跃——
席莫回抓住他的衣角,可又生生被从指间抽出,他抓到了一团空气。
桓修白跳下去了,席莫回也跳了下去——
Omega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站起来跑向远方,Alpha眼见着他冲进丧尸堆中,不要命似的跪在地上扒拉起雪块,嘴里念叨着:“头发,头发,我的头发——”
枪声混乱地在雪地里回响,男人着急地踏着丧尸腐烂的身体,一具一具翻过去寻找,火车走得很快,银发掉进了雪里,根本找不见了,他是那样发疯地搜寻着,跑得又快又急,席莫回根本追不上他。
突然,他停顿了一下,朝着一群正在啃噬同类的丧尸们跑去,席莫回肝胆欲裂,嘶声痛喊着:“回来!桓修白,桓修白——”
桓修白扑了过去,瞬息间被丧尸淹没了,就在同一秒,地面无声无息陷下无底大坑,铁道、碎石、草木与雪水全都被吞噬殆尽,席莫回扑倒过去,就像他曾在高塔上的铁窗前抓住外乡人那样,也如他在标记夜的岩浆崖上抓住戈里叶那样,他抓住了这个人,再一次,于无尽深渊的边缘握住了情人的手。
桓修白虚虚吊在洞壁上,他的左手里紧紧攥着一束银发,他的右手被银发的主人紧紧攥住。
他精神混乱,不小心发动了能力,造出了大坑,差点害自己掉下去。
“我绝不会,再允许,”他听到了拉他上去的这个人粗重的喘声,话语在这人口中咬得破碎清晰,“不允许,你再掉下去。”
桓修白恍惚间抬头仰望着他,阳光从他的侧颜倾撒而下,模糊了面容,他只看到了一团光,将他从黢黑幽深的洞口拯救出来。
他是谁呢?
这个他深爱的人啊,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用光普照他的人啊,究竟是谁?
他想不太起来,但他的嘴唇轻轻张合,顺从身体的记忆,无声念出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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