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躲了好几天,可其中缘由,是否是因着了风寒,楚子凯这个始作俑者,最清楚不过。此时竟还拿这事儿来暗侃,太过分了!
在众人面前不能驳他面儿,虞昭敢怒不可言,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怕,听楚子凯提起,下意识先低头,想确认自己脖子上的红痕消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觉自己这举动好蠢,虞昭更觉窘迫,连忙抬头,努力压抑下脸上的不自然之色。
楚子凯被虞昭这可爱举动逗得眼中宠笑兜不住,若无其事装看不懂,继续给她夹菜,却只盯着一个盘子下手,定眼一看,原是一碗鸽子蛋。
一个、两个、三个……舀了十余个,堆满了虞昭面前的碗,楚子凯才住手,又拿起汤勺,转手盛了一碗甲鱼汤,也推到虞昭面前,语重心长道:“叶城王曾与朕说,你自小身子弱,得多以食补贴气血,朕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选。”
蛋十余个,王八汤,按那契约上说的,不生十余孩童下辈子二人就要做王八,虞昭不傻,自然领会得到这意思,被楚子凯这调笑挑逗得忍无可忍,藏在桌下的手暗暗发力掐了他一下。
察觉到桌下虞昭的手伸过来加了力道,楚子凯反手握住让她逃不掉,与她十指相扣,作势就要往桌子上带,吓得虞昭慌乱一瞬,连忙轻握他手心服软,打消他念头后,乖乖舀着鸽子蛋吃,再不敢有何举动了。
情愫潺潺,在那最尊位暗暗流动,不过旁人可看不懂虞昭那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脸色是因何缘由,只觉得她得了楚子凯关怀只顾着吃饭,也不谢恩也不说话,实在太没有礼数。
如此一来,便抓住了一个踩低她的由头,众妃都不由立起身板端了端姿态,在心中暗讽,什么天女降世,果然是番邦小国来的,上不得台面没见过世面,到底不如大楚礼仪之邦养出来的闺秀们,也就那幅皮面和生的日子时辰好些,才能暂时嚣张,总有威风灭尽的那一天。
暗中贬低虞昭,抬高自己好一会儿,众妃才觉得痛快些。蓦然又听凌妃又发话,语气里满是愧疚。“难为懿妃妹妹不顾自己贵体安康,病中还为臣妾绣百福枕,臣妾惶恐,恳请陛下应允,待臣妾临盆之后,入护国寺抄写经文一套为妹妹祈福,方才能解得了心中一二愧意。”
楚子凯随口答道:“无妨,你安心养胎便是,懿妃的辛苦,朕自会补偿。”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不及你送药之恩半分,”虞昭客气回应后,随之又问道:“凌妃近来可觉得睡得好些了?”
凌妃微微点头:“托妹妹的洪福,有你的福气加持,近来一梦至天明,比从前安稳多了。”
虞昭心里明白,自然不是什么福气加持才让她睡得好,除了她心中宽慰之外,恐怕就是在那玉枕心里加的许多安神药材的功劳,不过不管怎样,有了效果就好,其余福气不福气一论,虞昭从来不放在心上。
谈起睡眠,凌妃合时宜的微眯了眯眼,好似觉得困意涌上很没精神,缓缓起身恳请道:“陛下恕罪,想是近来臣妾月份大了孩子重了,总是觉得身子疲乏,往常这个时候就已经喝了药安寝了,今日也乏得很,恐怕不能陪陛下与诸姐妹赏月了,想先行告退。”
“准,”楚子凯立刻点头应允,又添了句嘱咐:“凌妃辛苦,既然带着龙嗣不便行动,此后若觉得不适,一应场合不必顾忌,要知礼数不会比孩子重要的道理。”
凌妃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微笑点头:“谢陛下关心,臣妾遵旨。”
殿中所有人瞧着凌妃捧着那金贵肚子被簇拥着离开,眼中皆满是羡艳,又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楚子凯旁边的虞昭,想她二人都有胜于旁人之处,却也有不尽人意之处,一个身孕龙子不得帝心,一人宠冠六宫身弱福薄,总归好事没被一人占全,总算觉得心里平衡了些。
不过二者相比起来,众人更恨虞昭这个天降绊脚石一些,如此一来便更觉痛快一些,暗骂这狐媚子抓得住楚子凯的心又如何,若没子嗣做根基,天长地久,此后必定低凌妃一头,她们且就耗着,预备着看笑话就是。
这次她们倒真是准确猜中了虞昭的软肋,望着凌妃的背影,虞昭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羡慕,但比其余人好的是,她有楚子凯的轻声安抚。
“今日花好月圆,待会儿回家后,你我去拜拜月亮,不过团聚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咱们此时,只求玉兔借点运气就是。”
“玉兔?”虞昭不解这话中典故,自以为自己孤陋寡闻不知习俗,低声请教道:“为何要借玉兔的运气。”
“你我如今相守,团聚可以不求了。只求子嗣繁茂便可。”楚子凯面不改色,说出的解释无比荒唐:“昭昭可知道,自来兔子下崽子都是一窝接一窝,你我若得了一点这运气,生些兔崽子,那字据上的债,必定此生就能还得清了。”
虞昭大惊,咬牙怒道:“你孩子才是兔崽子呢!”
反应过来好似这话怎么说都说不对,虞昭脸通红,奈何嘴巴不如楚子凯伶俐,从来只有吃哑巴亏的份,望着他强忍笑的表情,有自知之明的住了嘴,以免再被侃得哑口无言。
丝竹管弦悦耳,旁人听不见二人的窃窃私语,只见虞昭脸色忽得变得通红,身形往前一倾,失了仪态不小心打翻了盛茶水的杯盏,皱着眉头好似生了气,而楚子凯却眉目带笑,又不像是闹了不痛快的样子,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下一秒再看,楚子凯已经起身,吩咐冯运起驾,带着虞昭起身转身好似欲走,刘昭容连忙出言询问:“陛下可是要起驾往明月楼赏月?臣妾等愿陪同左右。”
“今日风凉,朕饮酒之后困意难耐,不陪了,诸位尽兴便是。”
甩下回答,楚子凯就带着虞昭往外走,离宴厅中嘈杂的丝竹声渐远,今夜的月儿清澈明朗,光浇在回朝晖宫的宫道上,两人身影扶持而行,青丝皆被染上银白,如已经熬过世事到了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