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楚子凯趁人之虚对虞昭行了那有心的惩治之举,留在她脖子正中处的红痕成功发挥了作用,明晃晃挂在喉窝上头,格外惹眼。秋日里蚊子早绝了迹,怕是让它们来顶了锅有些,只要长了眼的人,一瞧便知这红痕是怎么来的,免不了会暗中起一场浮想联翩,把昨日他二人经历的的风流韵事猜个通透。
虞昭向来最怕有人窥视到她与楚子凯的房中羞事用来明里暗里取笑,昨晚无意瞧见了这红痕,一通懊恼还未羞够,夜里睡着了都不忘记牵挂着,捂着脖子昧了一晚,第二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绞尽脑汁找法子,想要把这东西遮住。
宫里的人大半都是修成了精的,虞昭不得不谨慎,且先看看四周情况就知此道理不假,连朝晖宫里尚在豆蔻之年未沾染情爱风尘的小宫女些,过来倒茶的时候,无意抬头扫了一眼她的脖子,都忍不住红脸低头窃笑。
可想而知,那痕迹虽只小小一点,影响力却是非凡。若被外头那些经历过人事的人精们瞧见了,几张嘴凑拢编排起来,让肚子里略有些墨水的狡猾内侍们听见了,持笔蘸墨写出些帝王皇妃帐中香艳录拿出宫外贩买,必定流传甚广,那不得让天下今后之人,都知晓了此朝此代朝晖宫里夜夜笙歌的情形。
没羞没臊没脸看先不说,一个不当心,虞昭恐还会落了个蛊惑君王贪乐废政的千古罪名,所以虞昭觉得自己的担忧绝对不算多余,晨起之后不梳头不换衣,也无心思去为楚子凯更衣戴冕冠了,早膳也吩咐人撤下不必用了,手持些瓶瓶罐罐,专心对着铜镜作斗争。
可是不知擦了多少盒珍珠霜了,都不见那顽固的红点消散,鹅蛋粉雪花膏也死命扑了个通套,也依旧消不了那一点红的嚣张,内攻无效,虞昭又试着换了各种款式的衣裳,最保守的也只能遮个小半,无济于事还欲盖弥彰,倒不如坦然露出来不遮的好。
束手无策,虞昭皱起眉心望着铜镜,郁闷至极,看了看窗外天气,如今十五只秋老虎刚过,寒秋未至,又觉此时就穿高领的衣裳出去逛又实在太夸张了些,可若就顶着这雪白肌肤上的一点红梅花出去了,在那满园金黄桂花中,恐怕更为众矢之的。
所以虞昭最终弃了念头,怀揣着一半羞一半谨慎,不好气的踢了一脚挂着笑脸凑上前来讨好认错的始作俑者楚子凯发泄恼怒,过后干脆借酒后吹风染了风寒之由,轻薄丝巾往脖子上一缠,再关上门往屋里一躲,只说抱病不便见人,这才得以推辞了接下来几天的应酬。
不过这样也不是全没有好处,虞昭正巧可以腾出好些清闲,得空拿出刺绣盒子,挑些花样子,预备绣先前答应送给凌妃安神的百福枕。
但对于女工刺绣一事,虞昭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敢自诩其中楚翘,要知在大楚,这种闺中女儿家必备的贤德本事,女孩子们都是从小就开始扎根基。于她们而言,区区百福枕算什么,连百花图都能针起花落不在话下,刘昭容等人,恐怕不过是打听到西番女儿家不必学此技,料定虞昭是个门外客,起哄着想给个为难罢了。
而虞昭确如她们所料,为难了,不过并不是因她从小长在西番未能学习而是个生手,而是因为她苦寒中长大,年少时成日只知灰狼们一起打猎捕鱼攀树求生存,未曾得老师悉心教导过,以至于天赋时期被错过,指头软软未能被训练得灵活巧动。此时拿着针线不知从何下手,就算请了天下最好的绣娘过来教学,也不能叫她精通这细致活儿。
马马虎虎差不过领会了个基本过后,虞昭硬着头皮端着笨拙的手指,拿着针一下接一下木木刺着绸子,好几次不慎,差点落偏针缝扎着手,一群心灵手巧的侍女们围在旁边看着着急,恨不得代替她帮忙动手,提心吊胆指导着,走针总算是顺了些。
可那绣了又拆拆了又绣的各色儿的福字,费了无数心思才成功绣上去,拿起来通体一打量,还是不尽人意。若非要论个水平,虞昭四下望望,皇宫里处处雕梁画栋,连恭桶都是描了金边银花无比精致的,这枕头针脚粗弊显得格格不入,寻常富贵人家恐怕都不会用这东西,倒与那墙上挂着的楚子凯哪副猫抓鱼涂鸦画是一个层次的。
此类作品,虞昭觉得与亲近之人互相消受时不时拿出来当个笑趣儿取乐是可以的,但要当做礼物送给外人,实在没面儿拿得出手。托人帮忙绣吧,又觉太敷衍显不出诚意。
两难之下,虞昭终于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派人去吩咐司制房多绣一个精美百福套子备着,等自己这里完工了,直接送过去装上,再送去凌妃宫里就是。
此期间只能与绸布针线打交道,无聊枯燥,虞昭看各类花样子,把眼睛都看花了,几次觉得心累想放弃,却本着要报凌妃送药之恩的念头,最终还是咬牙坚持拾起绣针线头亲自动手。
楚子凯见此,劝过几次劝不动,无奈又心疼得很,遂下令传了文罗入宫,让她每日过来与虞昭说话闲聊谈天,一天一天的说笑中,时间很快就过去,可算赶在中秋之前,枕头上的第一百个福字终于落上尾针……
“这枕头代表的福气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让人一见就想笑是真的,”
文罗拿着枕头翻来覆去瞧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各式儿福字,如同福星老头儿因年老手抖了拿不稳笔颤巍巍写上去的一般,楷不楷草不草的,连她这个从不研究字体文书的外行看着都觉得滑稽,调侃道:
“不妨事,我认为必定是有效的,想来凌妃娘娘一看见这枕头就乐,常开笑口,笑累了就睡得香了,也没失了让她安神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