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的美学功底不错。
    精心挑选的构图，刚好覆盖了小院里板栗树下的石桌、石凳，还有菜园的一角。
    直播间画面里，显示出来的效果是农家小院栖息地的意思。
    宁静祥和。
    可惜，新人主播没人关注，孤零零地挂在平台上，排名低到找不见的那种。
    “妙妙，喜欢花朵吗？
    紫色的是茄子，可不能摘哦！长大它就变成了长长的茄子让妙妙吃。”
    看到闺女对色泽艳丽的花朵感兴趣，苏浩折腾完摄像设备蹲到菜园子里开始讲解。
    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只要开始关注五岁后没见过的事物，就是好现象。
    说了半天，闺女没有丝毫回应。
    反而因为他的唠叨对菜园子失去了兴趣，转身跑到板栗树下的石櫈上好奇地打量从未见过的世界。
    葱茏的远山、湛蓝的天空、枝头上跃动的鸟雀、石桌上爬过的蚂蚁……一切的一切，冲击着她幼小的心灵。
    苏锐也不气馁，冲闺女扮了个大大的鬼脸，就赶到门外的车旁为妙妙搬运玩具。
    都是五岁之前最喜欢的玩具。
    一件都没丢。
    “妙妙先自己玩，爸爸给咱们打扫卫生！”
    尽管知道不可能得到回应，苏锐依然让闺女看到自己大大的笑脸，才肯转身收拾干活的行头。
    屋内虽然也经常有人收拾，却不可能天天收拾，依然落满了灰尘。
    直播间里，终于进来了四个人。
    “没搞明白！直播小姑娘玩游戏是哪门子的套路？”
    “……好吧，我也没搞明白。
    可这个画面看着让人心里舒服，宁静安详，就是穷了点。
    这年头，院子里还是坑坑洼洼的土地皮，屋子也是土坯房，挺可怜的。”
    “难道是求助直播？”
    “别开玩笑了！扶贫工作那么扎实，不可能有人家穷成这个德行，说不定是那个缺德鬼故意来骗钱的。”
    “疑似！”
    “举报吧！”
    “人家一句话都没说，也没说要求助的事，你拿什么举报？”
    若是四个看客知道，坑坑洼洼的土皮小院外听着一辆价值三千多万的顶配版劳斯莱斯幻影，应该会改变看法。
    直播间里也看不到价值三十万米元的专业级摄影机。
    影视级的画面质量被穷困的环境遮掩。
    “高兴，高兴，今儿个真高兴……”用医用防护服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苏锐开心的哼着小调，忙里忙外地擦拭家里古朴的家具。
    顺便把陈旧无法使用的被褥扔到门口，准备大扫除完了再彻底清理。
    闺女对新事物产生了兴趣，让他极为开心，海拔两千米以上的紫外线也阻挡不了他站在太阳下面干活的激情。
    “锐娃子！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老太公带着大队人马熙熙攘攘地走向小院，隔着老远中气十足地喊起来，仿佛在生气。
    苏锐三步并作两步，从院门里蹿出去。
    “嘿嘿，提前打招呼，我怕你老人家大摆宴席把我灌醉。”
    笑嘻嘻地蹿到老太公面前，抓着他粗糙的大手苏锐心里幸福感满满：“回家嘛，那需要那么大的阵仗，您老人家随随便便摆几十桌就行了，千万别浪费。”
    “调皮！”
    老太公面膛黢黑泛红，身手不减当年地一指点在苏锐额头上：“那就摆酒！今晚上全鱼宴，喝吐你个龟孙子！”
    “锐娃子，不是发了大财了吗？
    为啥还要回来？
    穷山沟沟里，没意思的。”
    “锐哥，你回来太好了！老太公不让我们进城，都快无聊死了。”
    “锐哥儿，你家那个美得冒泡的小媳妇呢？
    咋没带来瞅瞅？”
    “狗蛋说你大闺女漂亮，带出来看看呗！”
    老太公说完话，跟在后面的山民们就没什么顾忌了，叔叔伯伯，嫂子婶婶，少年玩伴们纷纷开口询问。
    面对这么多的问题，苏锐也无力招架，只能耍赖皮：“回头慢慢细说，今天还要干活呢，以后不走了，咱们聊天的时间多的事！”
    “留两个帮忙的！”
    老太公挥舞着拐棍开始发号施令：“老四家的，去抱几床被褥，其他人滚蛋！锐娃子赶路累了，让他歇会儿！”
    “您老就偏心吧！”
    “老太公，您老这心眼就没正过，从来都偏心锐哥儿，打扫卫生还要我们帮忙。”
    “老太公，晚上你可不能拦着我们报仇啊！”
    “算了，走吧！老太公还能再活一百年，咱们别指望报仇了。”
    苦大仇深的苦主们或揶揄，或认真地抱怨着四散而去。
    老太公任他们八面来风，我自巍然不动。
    直到人群散光，才悄悄询问：“家业败了？”
    少年时代，苏锐干过的蔫损事不少。
    堵过别人家烟囱。
    让着急上火等着吃饭的人家厨房里浓烟滚滚，却百思不得其解：为啥今天的柴灶点不着火？
    一家老小被熏得跟黄鼠狼似的满院子乱窜，只能另行搭灶做饭。
    也为了抓黄鳝挖过别人家稻田。
    放空了刚刚蓄满水的稻田，被山民大呼小叫着追杀了一道又一道山梁。
    力竭被俘后，却又被领回稻田，擅长抓黄鳝的大叔亲自教他怎么抓到黄鳝，而又不破坏稻田。
    也全副武装提着小木棍，跟穷凶极恶的大公鸡正面战斗过……过程惨不忍睹，偏心的老太公用大公鸡香喷喷的鸡肉弥补了他心灵的创伤。
    眼馋金丝猴群霸占的红浆果的时候，就用石块和猴群对战。
    然后，收获了成堆的红浆果。
    在山上最不可招惹的存在就是金丝猴群……它们的报复来的直接又粗暴，经过红浆果一役，山民整整两年不敢上山。
    进山就会被金丝猴群用野果砸得满头包。
    少年时代就如此风骚，折腾的全村上窜下跳，自然就成了同龄人中的大哥大，泥猴子里面的战斗机。
    山民们对苏锐又爱又恨，含混在一起，就变成了很复杂的情绪。
    离开时一个个嚷嚷着晚上全鱼宴时灌翻他，以报昔日之仇，却贴心地留下了手里的紫竹篮、瓦罐。
    红彤彤的小浆果、紫得发亮的桑葚、嫩黄酸甜的枇杷……红皮鸡蛋、青皮鸭蛋、拇指大小的鹌鹑蛋……酱黄诱人的腊肉、红白相间的腊肠、千年咸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