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过去,立冬之后天气一日寒冷过一日。
睡了一觉起来,院中竟是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正在院中蹲马步的翟宁发现十娘开了门,就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望着地上的雪发起了愣。
“十娘以前生活的地方不下雪么?竟是看呆了,京城每年冬季下雪都比洞庭郡早好些日子,而且下的雪也更大。
现在下的还不大,过些日子下大了,孩子们就会在街上堆雪人儿、打雪仗了,到时候看着才热闹呢。”
柳茹月回过神,迎上了翟宁没有杂质的笑脸,没有说败兴的话,“多穿些衣服,别着凉了。”
“我现在正练功,所以没有穿十娘给我买的新棉衣,一会儿我就穿上,十娘也赶紧穿上棉衣吧。”翟宁也不蹲马步了,站直了开始打拳,热了身一会儿也好上工。
柳茹月点点头,回屋给子曜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子曜被她照顾的很好,可是想着还在外面吃苦的孩子,她就难免忧伤。
那些人会让孩子穿上厚衣服么?
哪怕不是新棉衣,给孩子穿上旧棉衣也是好的,只要别让孩子们冻着。
雪蓉应该不差衣服穿,就害怕她脾气倔不听话,被那些私宅的人磋磨罚站。
雪慧在被卖到别人府中当丫鬟,她现在年龄还小,应该还不会引起主人家的男人注意,大户人家不至于在衣服上苛待下人,她应当分得到一套下人厚衣服穿。
最让柳茹月担心的还是最小那对双胞胎,现在他们才5岁。
雪汐是什么时候当上乞丐的,她这个当娘的根本不知道。
现在雪汐若是还没逃出来,有主人家应该能分厚衣衫穿,可是她逃出来,就说明主人家对她或许是不好的,不然她干嘛拼了命要逃出来,所以她能不能分到衣服,柳茹月心里也没底。
如果她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小小一个孩子她该怎么过冬啊。
虽然知道她能活着到几年后,直到被……砍了手才死。
可是柳茹月还是止不住的担心雪汐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受苦。
永庆的情况,她更是不知了……
“娘……”
裹成粽子模样的子曜伸手接下柳茹月眼角的泪水,“不哭哦~”
“恩。”看着被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子曜,柳茹月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可,善恶终有报? 多做善事总是对的? 子曜能遇到她,希望孩子们也能遇到好心人帮忙。
在京城守株待兔实在煎熬? 拜托小疯派人去盯着陆铖泽府上? 现在也还没看到类似陆铖康的人,也没看到陆铖泽的母亲黄氏? 想从陆铖康嘴里知道孩子们被他卖给了哪个人牙子,也问不到。
她已经让小疯找了一个值得信赖的、机灵点的大乞丐? 让他往陆铖泽老家屏县找了过去? 让他摸摸底,查查那些人牙子,看看谁在大半年前接了这个单。
虽然她给了路费,那乞丐能坐车、坐船? 但屏县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到达的地方。
到时候一来一回? 又得到春节之后了。
柳茹月真恨不得自己飞回去,可是回去了,京城这边又怎么办?
陆铖泽不可能现在就杀了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肯定是担心他爱喝酒的性子会酒后说漏嘴,或是怕他毫无规矩的模样给他拖后腿? 就将弟弟安置在了一个能让他逍遥快活,又遇不上达官显贵的地方。
只是京城周边县城这么多? 不知道陆铖泽将陆铖康安置到了哪儿。
这些日子,陆铖泽当真没有去过可疑的地方? 陆铖康若是在京城也不可能一丁点消息也没有,所以陆铖康肯定不在京城? 而是在京城周边的县城里。
但这些日子陆铖泽不与弟弟、娘亲见面还说得过去? 再过一个月? 就是除夕。
过年时节,他能狠下心不去见娘,那个好不容易把儿子养育成龙的黄氏再怎么为儿着想,也会忍不住的。
所以,还是守着京城这边,利大于弊。
现在的她赚的银子多,能让人帮忙找孩子,都感觉分身乏术,上一世的她,更是生活在绝望里,被锁在一个个深宅,不得自由,东西南北无数的地方她都没去过,哪怕不断奔波,也根本得不到一丝孩子的消息。
人太渺小了,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
柳茹月擦干净眼泪,将穿好鞋袜的子曜放在了地上,“娘没有哭,子曜跟娘出去洗脸。”
“嗯。”子曜迈着小短腿儿,现在的他走路已经走得很稳了,只是突然穿上厚厚的衣裤,显得有些臃肿,一摇一晃的跟在柳茹月身侧。
买来做杂事的罗妈子也已经起了床,烧好了洗脸水。
一并买来的巧燕已经将两边铺面的门板拆开,已经守在了糕点铺子上。
多了两个人,院子里热闹了很多。
柳茹月和翟宁都轻松了许多,很多杂事不用她们亲力亲为了,阿宁也能发挥她镖师的能力,专心守着院子,或者陪柳茹月出门办事。
京城的冬天和别处不同,哪怕下了雪,街道上的行人也没少多少,这里的人再穷也是有两身衣衫的。
少了的,只是那些总在街上晃荡的衣衫单薄的乞丐们。
客人们还没来,后院的门就被敲响。
罗妈子急匆匆的走进来,对正在翻看预约薄的柳茹月小声道,“东家,莺老板在后院等你。”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后面看看。”柳茹月锁好本子,与罗妈子交错而过。
新买的罗妈子和巧燕都是柳茹月费了心思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下人,她们价格比普通下人贵很多,因为她们识字,曾经也在大户人家做过。
这样的人用起来能让柳茹月省心很多,不必重头教导她们规矩,为人处世她们也是会的。
一个10两银子、一个28两银子,已经相当贵了,但也算物有所值。
经过了几天的观察,这两人值得柳茹月放心将活计交给她们,她直接去了后院,就看到穿着雪狐领猩红披风、戴着雪帽的莺歌跺着脚,哈着白气在屋檐下等她。
“今儿才刚下雪,你就穿成这样,到了大寒时节,你可怎么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