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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好说话(昔)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好说话(昔)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即使从小生长环境优渥,又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气,可也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宝贝,平日里就算做错了事,至多是长辈先掰碎了道理讲给他听,之后他才可能再挨个训,哪里会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大声凶一顿。总归年纪小,被顾采真沉着口气喝了一句,小孩顿时有点委屈地扁扁嘴,粉嫩嫩圆嘟嘟的腮帮子鼓起来,望向季芹藻的眼神可怜极了,同时朝他伸出两只肉乎乎的手,也不知是想他牵手还是要他抱抱,总之,比哇地一声直接哭出来还叫人心软。
    季芹藻没什么跟小孩相处的经验,可这孩子瞧着实在合他眼缘,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骨子里的温善令他下意识想摘了面具哄一哄这孩子,只是手指才碰到面具的边缘,就被另一只手强硬地按住了,芹藻,你不许摘下面具!少年不满极了。
    她的声音有些粗暴,小孩嗅了下鼻子,嘴巴扁得更厉害了。
    你别再吓着他。季芹藻试图跟她讲道理,头疼地觉得,眼前这人简直比小孩还要难沟通,这面具也会吓到他的。
    他才不怕,不然满大街这么多人走来走去,他怎么就偏偏黏上了你。顾采真嗤之以鼻,冲那小鬼冷哼一声。
    你季芹藻自然说不过她,但她的话提醒了他,他低头问那小孩,你是不是见过我?
    小孩立刻点点头,嗯,我在梦里见过没有戴面具的漂亮哥哥。
    季芹藻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在梦里见过没戴面具的他?只怕这孩子是把他和什么人弄混了吧。
    顾采真见他和小孩说话如此和颜悦色,越发感到不痛快,你戴着面具他都管你叫漂亮哥哥,黏着你不肯走;你要是摘了面具露出真容,他不是要叫你神仙哥哥?还不得赖你一辈子?她自然是借题发挥,季芹藻只是这次下山后被她逼哄着戴上了面具,平日里见过他样貌的人不计其数,她要真生气,根本气不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值得争执的点。但她如今心里的不爽却也是真的,她又不可能当街朝个小孩发作她其实在意的是身边男子的态度,自然什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话都冲着他来。
    每每情浓欲烈时,她也说过不少痴缠的话,譬如要赖着他一辈子,肏他一辈子什么的,说得多了,季芹藻再怎样想要置若罔闻,也会留下印象。而她说这些话时,两人之间不是姿态暧昧地在亲吻拥抱,就是干脆衣衫不整交合未停,季芹藻的状态要么抗拒未果遭到她侵占索取,要么已经深陷情潮兵荒马乱无法自控,导致这些话言也莫名带上了令人羞耻的联想空间。他面具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什么一辈子,你胡说什么!话音未落他又反应过来,其实他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就好像不打自招他已然将这些字眼与少年、与那些羞耻的记忆,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他不由抿紧了薄唇,一瞬间陷入了尴尬难堪的沉默,而他想要挣脱手腕上钳制的动作则更明显了一些。只不过,碍于这是在路边,他的动作还是克制的,幅度有限,自然收效全无。
    殊不知,看到他不愿意被她握住手腕,语气也较起真来,顾采真就更不高兴了。不过是个不懂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孩子,值当他这么上心么!什么包容忍让顺从驯服,果然都是他故意做出来骗她的姿态,但凡遇到点意外之事,他就又向着旁人了。她自然不会去反思,明明是她自己先起的头,季芹藻一贯做派端雅,又怎么会袖手旁观让她在小孩面前乱说话。
    可他越不想她如何,她就越要和他对着干。两人床笫间的密语,亲昵时的淫话,她不知故意说了多少,她知道以他的修养,是从不说这种淫词艳语的,也听不得,更不喜欢听,偏偏她就是要说,还要强迫整个人被她插弄得软在她身下化成了一滩春水的他听,一个字都不许漏掉。就算她如今也经常在他面前表现出变乖了点讲理了点的迹象,到底不过是顺着他对她有所缓和的态度而来,打的是男人的身心她都要占尽的算盘。明明下山前他还对她态度好好的,这会儿倒是露出心里的真想法来了!
    果然,他还是在骗她。
    而她,差一点就又被蒙蔽过去了。
    也不知是为了符合少年确实醋性大的特点,顾采真才故意这个做派;还是她就是心中真有火,总之她立即语气阴阳怪气地道,我知道你喜欢年轻的,有我这么个比你年纪小不少的,还不够么?这小孩赖上你的话,你真要带回去养?打算养到多大?嗯?她一下探出上半身,几乎要隔着两张面具顶住季芹藻的鼻尖,用只有两人得以听见的声音,暧昧又恶意地问,能有我大吗?
    这等荤素不忌的话听得季芹藻耳边简直一炸,顿时难堪至极,尤其旁边还站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就算顾采真的音量是压低了的,小孩听不见,但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凑得很近的神态,依旧让男人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子准备牵小孩的手离开,却被少年抓紧了手腕,芹藻,你不准牵他的手!
    你放开我。他克制着怒气,不想惹来旁观。
    我不放。少年也气得不行的样子,但声音也一直没有拔高。
    说来也是奇怪,按道理顾采真要是真的怒不可遏,想制住季芹藻简直轻而易举,甚至只要她乐意,哪怕不顾时间场合对后者做点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也不难。毕竟,她是那么喜欢看他羞愤无助的模样。而且,她这次下山本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吗?这都有可以发作他的现成由头递到她手上了,她却又并不想用了。
    此时此刻,一股无名气在她心头拧着,她什么杂念都没起,倒真跟个没什么算计也没什么心眼全凭一腔情绪行事的愣头青一样,就这么扯住季芹藻的手,就是不肯他走。
    季芹藻被紧紧拉住了两只手腕,自然也腾不开手去牵小孩的手了。他的身体依旧气得直抖,却也没去想,不过是一句荒唐的话,她以前更过分更难听的话都对他说过,自己反抗反驳的余地半点没有,那时的他惊怒交加倍感耻辱,却也不曾有如今这般,只是单纯的很生气。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在这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像是在思索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刚刚被凶到扁嘴的事情了,许是被他们压低了声音的行为影响到似的,他也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说道,你们吵架的样子,好像我爹爹和娘亲哦!
    都说童言无忌,两人被他忽然冒出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季芹藻还怔着,顾采真已经回过神来,甚至连脸上的不悦都瞬间消散了,就好似乌云密布大雨将至的天空,忽然间恢复了一片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虽然她戴着面具,季芹藻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但他已然在相处中熟悉了她多半的情绪,他能感觉到,少年整个人都从一种一点就要炸的暴躁状态,忽然转换成了可以称得上舒心至极的愉悦轻快。
    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的一句戏言,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和人家夫妻有什么可比拟的,她在开心什么?
    他面具后的脸颊忍不住发烫,但又有些余怒未消,依旧僵硬着手腕,并不打算就此缓和两人间的关系。
    可少年就好像已经是个没事人了似的,一边紧紧地贴在他身侧站着,亲昵地晃着他的两只手腕,一边扭头问旁边的小孩,那你说说看,我们谁更像你爹,谁更像你娘?
    还不等努力消化理解问题的小孩做出回答,她又一次凑近季芹藻的耳边,对着他敏感的耳廓轻轻吹了口气,神仙哥哥,别生气。
    夜色下,只有她看得分明,男人的耳尖顿时红到透明。
    季芹藻狼狈地避开头,却不经意间撞上她深邃专注的眼神。少年眼含笑意,但随即又带着点故意讨好的撒娇,冲他眨眨眼,神仙哥哥,我
    你认真一点,好好说话。他的耳尖发烫,被她戏谑的称呼弄得有些气不起来了。
    她却点点头,正色不少,芹藻,我吃醋了。
    声音依旧很低,被融在晚风中,轻飘飘的,却又很重,砸在季芹藻的心上,扬起阵阵尘嚣。
    他慌张的视线落在好像正在努力组织语言,准备回答少年上一个问题的小孩子身上,确定后者什么都没听见,才松了口气。他不知不觉间收回了手腕上想要挣脱少年钳制的力道,只是依旧不知该说什么。明明以前少年也是霸道独裁惯了的,比现在更可恶更不讲道理,哪怕他是去摘星峰见师弟池润,她事前事后都要找法子欺辱他,更是经常会把什么她不喜欢旁人亲近他触碰他,总有一天要把他关起来只见她一个人等等此类的话挂在嘴边,偏激又暴戾。他听了太多遍,早该当做听不到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他咬了咬唇,急于让心中奇怪的情绪散去,几乎没多想,下意识重复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你认真一点,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呀,少年戴着面具侧了侧头,弯起的漆眸中迸发出热烈的光彩,专注又深情地看着他无处可躲的双眼,我也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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