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芹藻对顾采真根本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此刻看似出格的举动,初衷也单纯的是以唇口相接的方式为她渡气,因为她体内邪气上涌,血脉堵塞,人又出现窒息的情况,既需要缓解她的呼吸限制,又需要用灵力冲破她奇怪的血脉栓滞情况,眼前最好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便是如此。他的一举一动都出自关切,绝无半点要趁机占少女便宜的意思。所以,一开始两人唇瓣相触时,那双清澈星眸确实是坦然地直视着对方的。
但少女的眼眸中翻滚着些许压抑而又难懂的情绪,明明是清醒的,却又好像晦暗不明,她似乎很疑惑,但她的疑惑早于他的动作;她也似乎很震惊,可她的震惊,也早于他的举动。
那她在疑惑和震惊什么呢?
她是在看着他时,清醒地露出这样激烈的神情的——以前的她,从不会这样。
他有种隐约的感觉,少女心中所想之事,才是她方才扭头闭目避开他视线的缘由,但如今她的情况危急,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的专注点并不在此处,而是在确定经过自己的帮助,小徒弟的呼吸渐渐趋向平稳,血脉中的凝滞之象也有所减弱,他终于略微放心,只继续保持这样的做法,势必要令少女更加充分的恢复过来。
而就在此时,对方乌黑水润的眼眸忽然转了转,看向了两人贴得极尽的口鼻方向。
季芹藻的心顿时跳快了几拍,但蕴含灵力的渡气并没有打顿或者停止,只是莫名有些不想再对上少女的眸光,好像那会让他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他的情绪略微着急,想着待到一会儿事毕,定要与少女好好解释一番,免得就此引起误会,成为他们师徒间的隔阂。
可紧接着,少女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两片柔软似樱的唇瓣一合,竟然抿住了他下侧的嘴唇。
修为强大之人,呼吸自然绵长,而为了最大可能地把顾采真从窒息的境况中救出来,季芹藻更是将自己的呼吸放到了最低最平稳也最柔和的频率,保证每一口送入少女口中的灵气,都是纯和而不断的。
可现在,少女一个动作就轻易地扰乱了他的节奏,他忽然呼吸一滞,出现了绝对不该犯的低级错误。
但他却没有能及时弥补,因为他的呼吸紧接着又完全地停顿了一下——少女在抿住他下侧唇瓣的同时,又做出了一个近似含吮的动作。
微润的柔软唇瓣,带着一点过于滚烫的气息,混合着橙子的甜香气,很轻,又很自然地吮住了他的唇瓣,他的心骤然急剧跳动,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脑中恍惚间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原来她吃的橙糕,比他的那份,甜多了。
而后,那些因为迷魂掌与巫毒的发作而发生的,少女根本毫无印象的,他也没有刻意去记的……唇齿相接的记忆,却在这一刻蓦然汇聚!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季芹藻的心中陡然一惊,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默念《清心诀》?
是因为他的心,不清静了吗?
他觉得耳朵发烫,这个念头的出现令他的自我感觉非常不好。
少女离他是这样的近,她的眼睛清澈无比,不躲不闪地朝他看过来,甚至于她如今的呼吸都比他的要平静。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樱唇微启,放开了他刚刚被抿住的唇瓣,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不妥。
而且,她此刻的神情似乎没有了疑惑,也没有了震惊,只是略微有些奇怪。
她没事了。
他彻底地松了口气,薄唇却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唇瓣几乎是在狼狈哆嗦,好像是某种不该生出的后怕突然爆发出来,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的薄唇反复碰触着少女的嘴唇——那触感奇怪却又美好,就好像他的唇边贴了一枚橙花瓣,香气就在鼻尖萦绕,而他正不住地,反复地,吻过去。
这个念头令他心尖一悸,一手扶住顾采真的肩头,立刻仰头后退了一步。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当再一次自发默念《清心诀》时,季芹藻的心情是震惊又挫败的,甚至有几分崩溃和内疚。
他可能,不是心不清静,而是心不清净了。
因为,他刚刚差一点就想抬手,去抚摸少女的唇!
他有什么理由,要去触碰采真的嘴唇?!
渡气尚且事出有因也情有可原,那他的这想法又要如何解释?
不是对顾采真解释,是对他自己解释——他解释不了。
季芹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感觉愧对了小徒弟对自己的信任。
“为师刚刚只是为你渡气,你现在好些了吧?”明明之前还想要好好解释一番的话,被他简略地说完,他替顾采真催动了纳戒的咒语,将桌上一大堆她还没清点察看的东西通通装了进去,便对她道,“先回厢房休息一下,等没有任何不适了,你再离开晚来秋。”
季芹藻顿了顿,还是添了一句,“若是哪儿不舒服,即刻前来找我。”
顾采真又看了一眼男人红晕未消的耳垂,还有那一副很勉强的镇定表情,心里有点想笑。她低头瞄了一眼,那条没有实质的白线不再试图接近她的嘴唇,只是安安静静地圈绕在她的脖颈处。
她刻意不去想刚刚脑海中想起的声音。那是季芹藻的声音,但那不可能是季芹藻说的话,“采真,别怕。这一次,师傅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在那痛不欲生的头疼袭来时,她似乎看到了一点恍惚的残影,却又看不清,更无从分辨那是否就是她上辈子临死前的记忆,还是临死前的幻觉。
是身如泡,不得久立;是身如焰,从渴爱生;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电,念念不住——她忽然想起了这段佛经,也想起她和阿泽一起第一次离开摘星峰的场景。归元城外去白马寺的山路上,每月十五会有个早点摊子,她与阿泽缠绵一夜,手牵着手第一次去那儿光顾后,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似乎是下山化缘归来,正要回寺门的老和尚。老和尚背着经书的竹笈箱坏了边角,仿佛爬山路体力不支,差点背着箱子沿着山路摔下去,她顺手扶了一把,巧合地接住了竹笈箱漏出来的一张经书残片,上面写的,正是这段话。
老和尚古里古怪,受了帮助也不道谢,全然没一点出家人该有的慈眉善目,这张破破烂烂的纸他也不要了,朝她手里一塞,一声不吭转身就走,虽然不是健步如飞,却比方才走得快了许多。
她哭笑不得地回头看向少年,阿泽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他对她说:“既是别人给你的,你便收起来吧。”
她虽幼时也在天香阁学了不少佛典佛偈,但不过是为了成年后能与文儒雅士类的客人有个谈资罢了,她不喜欢佛门的因果轮回之说,所以也没认出来眼前这片残页上的只言片语,出自《维摩诘所说不可思议解脱经》。
而这段话,说的正是——不可解脱。
她不知自己如何死去,但刚刚在那看不清楚的浮光掠影中,她却似乎感知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好像是……如释重负地解脱了。
是因为知道自己会得以重生,能够重头来过,所以才觉得轻松吗?
太阳穴处冷不丁针扎一般的疼痛警告着她,不宜继续回想这些。
季芹藻的两声轻咳,也令顾采真回过神来。
她看得出来,是方才的事情令男人感到不自在了。
但是,她上辈子的确是习惯了这样吻他,都十几年这么过来了,她又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就跟一步跨到了这一世似的,刚刚也是一时有点儿没改过来。不过,这也是情况特殊,季芹藻没法躲。毕竟两人现在实力对调,她又不可能强迫他如何,想来这种事情不可能再有下回了。
而且这人面皮极薄,看起来似乎是打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了,更没算说教她。顾采真本就一副没觉察自己做了什么动作的无辜神情,乐得耳根清净,也很不想继续跟那根好似要缠着她的白线打交道,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季芹藻恭敬道谢,继而离开了书房。
她并不知道,等她合门而去后,季芹藻在书房里怔怔地站了很久。
小徒弟因为他那简单的一句解释,便全然信任不再多问一个字的模样,对比他在与她唇齿分开的瞬间,所涌起的想要用手触碰她嘴唇的念头,两个画面反复冲击着他本就羞愧自责的内心,让他简直坐立难安。
直到从头至尾完完整整默念了三遍《清心诀》,季芹藻才打开书房走了出去,正好见到大弟子花正骁也走到跟前,“师傅,顾……师妹她刚刚走了。”яoμщЁňɡЁ.₵oм(rouwenge.com)
“嗯,这两天你多留心她。”
季芹藻想了想方才的危机情况,也有一点后悔就这么让小姑娘离开。可他此刻已经觉得,她确实不适宜再留在晚来秋了——自己刚刚的念头,才是真的不适宜,简直愧为师表。
花正骁没发现自家师傅的不对劲,点头称是的同时,忽然若有所思地对季芹藻说,“师傅,采真的衣服好像有些少。”
季芹藻想到少女早上换的衣服,还是前一日靠坐床上披过有了折痕的那套,不由点了点头,“嗯,似乎确实不多。”他以为大弟子与他想到了一处,不由担心正骁心直口快,若是说人家女孩儿家衣服什么的实在过于无礼,所以叮嘱了他一句,“不可当着采真的面说这些话。”
红衣少年从来尊敬师傅,自然应下了,实则心里有些不明白,师傅为何要这样嘱咐他。
他只是想确认下情况,赶紧还了刚刚在小厨房欠她的人情——送她几件衣服而已啊。
他虽不喜那整日在脂粉温柔乡里厮混打滚的男子,但之前下山历练也曾偶遇修仙大家的小辈有此中之人,他不与之深交,只是在吃饭拼桌时听他们插科打诨地说过,但凡女子都爱美爱俏,所以个个都喜欢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收到这类礼物尤其欢喜。他从未与同龄的女孩打过交道,但直觉认为上述四样东西里,后三样更显腻歪,送人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吧?
倒是第一样,他们归元城还按季分发弟子服呢,所以衣服拿去送人,显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那就送顾采真衣服好了。
毕竟,衣服这个东西,女的穿,男的也穿,稀松平常,又是她确实需要的,简直非常适合。
嗯,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没有计入字数的叨叨————
声明:文内涉及的佛道文化还有各种典籍典故,都是我随便引用,或者瞎编干脆生造出来,为剧情(为车)服务的,大家看看就好,不要深究=。=
考据党要是连小黄蚊都要考据,是不是有点太丧心病狂了???我可是个会删评论的人(恶狠狠的威胁表情.jpg)
花儿:我要给真真送衣服了,这个点子超棒吧?都来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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ǎγцsんцωц.čǒⓜ 第二百三十二章不清(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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