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章家的院子不大,院里潦草的种了几棵惯常见的夏冬青之类的花园草木,一家六口人挤在一间堂屋里,偏屋是以前留下的老式的厨房,堂屋里用现代的铝隔板隔成了三个小房间,堂屋的摆设也就乱了,进门当屋里就是一张大理石的餐桌。
苏茉几人暂时在厨房里躲雨,他那一车子的瓶瓶罐罐也暂时是停在厨房的角落里的。
几人站着连坐的椅子都没有,因为仙鹤章已经被他老婆提溜着耳朵进堂屋里去了。
这小院子这么小,何况是隔得这么近的两个屋子,因此根本就没有隔音的效果,他们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仙鹤章的老婆嗓门异常大。
可能是怕雨声大了,影响他们三人别听不清……
“你今天怎么收摊这么早?”
“老婆,你不是看到了吗?外面下雨了啊”。
“别人下雨慌着往家赶,都是给家里带回来晚饭和吃的。你呢,这是领了几个不知道什么的回家来了”。
“老婆别说了”。
“他们只是暂时借着躲雨的”。
“躲雨?”
“我这又不是慈善机构,随便人进来躲雨”。
“他们是买了物件儿的客人”。
“买了什么?”
“就是之前我托人从老家里捉的蝈蝈啊”。
他的胖老婆暂时满意了。
“那玩意儿还能卖出去啊”。
接着小声嘀咕道:“也是,总会有傻子的”。
“那你让他们在咱们家待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就让他们走”。
“好”。
“咱们家小军的学籍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啊,难道真让他回老家高考啊,那要多少分啊?”
“比这边区里多了一百多的分,太不公平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这不是也找不到人吗”。
“你卖这么多年的古玩,难道就不认识达官贵族之类的,人家不是说这京城里随便碰也能碰到一个两个的贵人吗”。
“怎么别人带回来的都是贵人,到你这就带回来几个寒酸躲雨的乡下人呢”。
“咱们家就一个学区名额,这给了小美,小军怎么回来高考,让爹也不要瞎找了,这是没有办法,老家里的人能帮上什么忙,白白的回去找人,让人看笑话”。
“那总比你什么都不做的强,我看公爹比你上心多了,等小军要是进了好的大学,到时候轮不到你享福气”。
“好好,我不享总行了吧”。
“你去做饭去吧”。
“我这都饿了”。
“你饿你去做,要不然你让你捡回来的那几个寒酸的乡下人去做去”。
“好了,别说话这么刻薄,谁没有难的时候,何况这家也不是什么寒酸的乡下人,他们是津城苏老爷子家的家人”。
“苏老爷子?”
“总之是高门大户里的事情,你不懂就别乱问了”。
“有什么不懂,皇帝还有穷亲戚,这几个人寒酸成这样,我看是谁的家人都没用,现在谁认谁,只认识你手里的钞票”。
“这个才是家人”。
胖老婆势力的搓了搓手指。
“我爹去哪了?这个时候该下班回来了?”
仙鹤章的爹是个环卫工人。
负责这一片的卫生。
“说是再去找找学校领导,让小军能在区里参加高考”。
“让他别去找了,不行我们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回老家去高考去”。
“你爹不是说这里的是祖屋,千万不能卖,以后咱们还能沾沾这里的福气。”
“是祖屋不假啊,可是又不是咱们家的祖屋”。
这个院子是仙鹤章十五年前刚来京的那会儿,走狗屎运让他捡漏买了一块碎瓷片,后来那个缺那片碎瓷片的富商通过官窑汝瓷的修复师傅找到了他买了下来,仙鹤章就是用那笔钱买了当时家道落败打算出国的那家人的这个祖屋。
说起来这大概是仙鹤章一辈子最得意的和最值得拿出来说话的事情了。
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件事。
因此对仙鹤章一家一直都不怎么搭理,认为他们趁人之机,买了人家的祖宅。
更看不上的还是这么一个外乡人是捡漏才挣上了这笔钱的。
井朝里胡同喜欢玩杂项和收藏的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他们家,因此仙鹤章自那次后就再也没有捡漏到什么值钱的物件,这么些年倒腾的也不温不火,够一家人吃饱不饿。
“阿嚏!”
苏长峰这些年在村里做的都是文书工作,身体属于亚健康,这淋了雨很容易就感冒了。
搓了搓已经揉红的鼻头,苏长峰拍了拍自己的脸提起精神。
“姐夫,我去跟那卖蝈蝈的老板说说,借他们家的淋浴间洗洗澡,你这样别再发烧了”。
苏长峰本来不愿意舍下脸去求人家。
这样的小事,可是刚才看到那个胖婆娘的嘴脸似乎是天大的事情,求了天大脸面的事情,他苏长峰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就是病死也不能去求人。
只是现在他可能有点烧了,身体支持不住。
脑子里已经嗡嗡响了,听到崔葆的话,晕晕呼呼的就点头应了。
“借我们家卫生间用一下?”
看着身上半湿的崔葆,胖婆娘挑高了修的细细的眉毛。
“你们也配用?别带了什么病毒落在我们家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不借就不借”。
崔葆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说话恶毒的人。
仙鹤章插了进来,对着他老婆瞪了一眼。
“她没什么文化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卫生间你们用,这下了秋雨,一层冷似一层的寒,你们都去冲个热水澡,也好去去身上的寒气”。
仙鹤章想着的是他们这几人中的少女,苏茉。
他到现在鼻子下仿佛依然能闻到海棠花的馨香气,要是那少女在他们家卫生间里冲了澡,说不定能让他们家的小美沾沾香气。
仙鹤章是做古玩淘换生意的,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这沾福气和香气的事情。
这家人的祖宅最后是因为家道中落才卖了的,就算以前的时候富贵过,那也是过眼云烟,这祖宅里的福气有限,所以他爹说这宅子不能卖,要沾这祖宅的福气,他却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