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李嗣业连声吩咐道:“王滔,不必追击顿毘伽了,你领本部人马击敌重骑,其余将领消灭顿毘伽本部游骑,放其余各部走!”
顿毘伽临走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唐军当然是要优先歼灭他的部族。大唐上下都知道游牧民族是杀不完的,也无法完全编户齐民,只能偶尔出兵打击;葛逻禄现下顿毘伽一家独大,不趁机削弱他,让葛逻禄各部实力变得相当,互相为叶护之位龙争虎斗一番,除非王正见等人都是傻叉。
“是!”“是!”答应声连连响起,听到命令的诸将纷纷领本部散去,追击歼灭葛逻禄人。
这些将领中就有刘錡。他因为清晨谏言成功,已经带领千多将士,也有自己的本部人马了!
是的,刘錡虽然尚未升官,甚至别将前面的‘假’字都没有去掉,但王正见听闻他的计策后,大喜之下当即将一支主将战死的骑兵交给他,而且明言返回龟兹镇后即可向朝廷为他请功,至少能够将别将前的‘假’字去掉,甚至可能被升为折冲府果毅。
那可是折冲府果毅。安西别将是从七品下,果毅依照折冲府的级别不同,分别是从五品下、正六品上、从六品下。就算成为最低的下府果毅,那也是从六品下,正经的中品官员了!想自己来到这一世还不到一年,竟然先是从小卒变成了吏员,还没上任就又从吏员变成了从八品上的参军事,当了半年多成了假别将,眼见着就要成为中品的折冲府果毅了!
‘才做官一年就成了五六品的官员,做官三年岂不是要升为安西节度副使,再做三年岂不就是节度使了。’刘錡心里激动地想着。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从这个官职开始,升官就变得越来越困难。就算能像今天这样献上奇谋,不来个三五次的,而且还得都是大战,才能升到司马;按部就班的升官没有十年升不上去。
但刘錡仍然非常高兴,想要发泄。又得了李嗣业的军令,他带领所部千余人就向前冲去,咬住一股葛逻禄人就穷追不舍,必定要赶尽杀绝。
被他咬住的葛逻禄人一开始还想逃,但越跑人越少,而且唐军不仅丝毫无损,而且越追越兴奋。见此情形,葛逻禄首领咬牙调转马头同唐军搏杀。
但他还没整顿好人马,更是连冲锋的时间都没有,唐军就已经杀到眼前。他赶忙催动马匹上前迎战,但一错身就被刘錡斩于马下、身首异处。眼见首领死了,部众再次惊慌起来要逃跑,但如何能够跑得了?唐军将士迅速围上来,将他们渐次斩杀。
之后众人下马割他们的脑袋,又翻他们的衣袋,有的人搜出了点儿值钱东西有的人没有,但又迅速上马去追击另一股葛逻禄人。
这一追杀,就追杀到了伴晚,李嗣业担心黑夜有人不识道路无法返回,甚至被葛逻禄人反杀,因此亲自鸣金收兵,又派人手持军令到处通传。刘錡杀的兴起,甚至起了追杀顿毘伽的心思,见到军令才清醒过来,回身返回大营。
所有将士都是兴高采烈地返回大营的。虽然即使顿毘伽不逃走葛逻禄人也赢不了,但因为他的溃逃使得葛逻禄人提前丧失指挥,混乱不堪,被唐军轻松灭杀,大家都砍了脑袋挂在马上带回来。这年头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敌人脑袋就是论功的资本,人人都有脑袋,那就是人人都有功劳,岂会不高兴?
这时大营门前不时发生的对话是这样的:“苏大,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砍了九个脑袋回来,这次能升为火长了吧!”
“你能砍九个脑袋?是抢旁人的首级吧?要不就是捡了人家来不及拿走的。”
“胡说!都是我自己砍得!我看你是因为砍得脑袋少所以嫉妒我吧?我看看你带回来几个?才三个,果然是嫉妒我,哈哈哈!”
……,诸如此类。
大家正互相调笑着,忽然见到一支千人上下的兵返回,当面大旗上绣着‘嗢鹿州别将刘’六个字。有识字的人告诉旁人,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这支兵入营,就连守门之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铠甲样式就放行了,丝毫没有拦下来盘问。
这时已经传开了,击破葛逻禄人的计谋就是一个来自嗢鹿州姓刘的假别将献出的,若是没有这人献计,他们就要全死在河边!眼前既然是这人回营,他们又怎会阻拦?
而且刘錡也很有礼貌。他见堵在营门前的将士都让开道路,挥手向他们表示感谢,这才纵马进入大营,引得众人夸赞不已。
入了营,刘錡先带领所部将士返回驻地,又派人请执掌军法的都护府参军事来一起清点首级,之后又赶去中军大营。
“刘錡,你来了。”见他前来,李嗣业笑道:“这次出营砍了多少首级?”
“禀报将军,只砍了三个!”刘錡行礼道。
“你才砍了三个?”李嗣业狐疑:“你自小为府兵,也算弓马娴熟,怎会只杀了三人?”
刘錡不答,只是尴尬地笑着。李嗣业随即也醒悟过来。刘錡因献计被王正见与他所赏识,已经内定举荐为折冲府果毅,只是看下品还是中品而已,再添几个首级的功劳又有何用?他现下统领的将士以后要长久被他统领;他现下手里又没钱,只能用几个首级结将士之心了。
“刘别将过去从未为将,做了官却能立刻领悟这些道理,莫非是天生就适合为将之人。”李嗣业笑道。
刘錡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没吃过猪肉还能见过猪跑?后世的各类史书、传记、历史小说都是读过的,怎能不知道要收将士们的心,尤其自己猝然上位。
“就算你这样做,麾下将士砍下的首级多也算作主将功劳,你可又添了一番功劳,升为果毅是十拿九稳,不必担心。”顿了顿,他又说道:“就算王公有恙,我也必定上书朝廷,不没了你的功劳。”
“王节度使,仍无法处置军机吗?”刘錡不由得问道。今天清晨他在大帐中献了计策,王正见当时大喜过望,夸赞了刘錡几句,就要吩咐诸将领依计而行。但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登时倒在地上。侍从赶忙将他扶起抬到后帐。过了一会儿王正见悠悠醒转,但仍难以理事,只能下令由李嗣业代他指挥唐军与葛逻禄交战。
刘錡当时就跪在王正见身前,看的十分明白,他分明就是高血压发作。一般来讲,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盐食用得多、肥胖、从事脑力劳动的人容易患高血压,而这四条王正见都沾了,不得高血压才不正常。
不过那番话一出口,刘錡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又请罪。李嗣业摆摆手说道:“此事只是暂且不能教一般士卒知晓罢了,此处之人尽皆知晓,你说出口也无碍。”王正见身为节度使,也是此战统帅,若是他不能理事的消息传出去,军心动荡,此战虽然已近收尾,但仍然会平添麻烦。
“属下还是要自省,以免在士卒面前漏了口风。”刘錡又道。
“好,你如此谨慎,好,好。”李嗣业又表示了自己的赞许,让他退下了。
刘錡行礼告退,转回所部将士驻地,与将士们一同大口吃肉去了。
第37章 士马气亦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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