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一手抚了额头,也叹气:“爹知道啊,爹这不是怕嘛!”
“怕什么?”
“怕代王那个兔崽子没安好心,还怕你同他耍心眼耍不过他哩。”
裴金玉哼哼一笑,笑的很自信:“爹,你且将心放一百个进肚里,代王同我,是他害怕我,可不是我害怕他哩。”
裴天舒选择妥协,就此定下了谈话的时间、地点。
可他还是不放心啊,对裴金玉道:“明天由我请他来坐席。”
裴金玉笑了:“就怕他误会爹又要打他哩。”
好嘛!这是被女儿当场揭穿了“校长体罚学生”的可耻行径,裴天舒的老脸一红,脖子一硬道:“打他那也是他自找的。”
果然,如他女儿所料,裴天舒将代王叫出来说话之时,代王明显一愣,随即活动了活动肩膀,一副严正以待的表情。
裴天舒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道:“说正事。”
代王只觉啼笑皆非,心说,说正事你还动手!
这要不是心理够强大,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动不动就挨打的王爷,这身份的落差,一时半会还真转换不过来。
代王在心里默默叹息,低头装孙子道:“忠义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裴天舒心说,连太子见老子还得客客气气叫声“叔”,他倒好叫“忠义王”。
裴天舒想不到的是,这会儿代王也在心说呢。说的啥,说的是想当初他叫裴天舒畅之的事情。如今叫声“王爷”已是不易,他倒是也想像太子那样叫声“三叔”,可实在是叫不出口啊,又在心里纠结,这以后说不定还得叫“爹”呢,想想就怪愁人的。
两人心里都有不痛快,这就眼神不善地对看了一眼。
裴天舒又心说了,这小子的眼神真想让人打他哩。可这会儿就在学堂门口,学堂里头还有其他学生和他女儿看着哩。
裴天舒忍了又忍,才清清嗓子说:“今日长公主设宴,准备宴请你。”
“什么?”代王听清楚了,可他不相信啊,长公主宴请他,她自己不来告诉他,怎么还得通过她爹呢。
裴天舒当然知道他在疑心什么,脸色臭臭的,又道:“你小子给我记清楚了,长公主今年才九岁,还正是什么都不该烦恼的年纪。你给我放老实点,不许说点儿什么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更不能做,就是连想也不许你多想。”
第一句话代王很认同,别说裴金玉九岁,就是十九、二十九、三十九岁也不该是烦恼的年纪,他可是预备着让她这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
后一句话代王就不能认同了,遂问:“敢问忠义王,什么叫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嘿,问到了点子上,裴天舒索性一条一条的说明:“一,不许装神秘,趴耳朵边说话;二,说话的时候,必须有第三人在场;三,不许趁机牵小手;四,不许动不动就抛飞眼;五,以上初级阶段的行为都不准有,比这高级的可想而知,敢有,老子就剁了你。”
列举完了还不忘说一句:“听明白没有?”
是不是要敢说没听明白,今晚的宴席一准儿黄!好吧,人在你手底下,你就是大哥大。
代王心塞不已,可还是默默地点了点矜持的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忠义王你就别瞎操心了呗!他这个重活一世的,还能不知道来日方长的道理。
裴天舒还真不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虽然心里明白他此时点头也是可以阳奉阴违的,但什么都阻挡不了一颗做父亲的想要保护女儿的强大的心。
哈哈!他想了一天,终于想出了好办法。
谁说不能叫人作陪,百威和雪津就行的!
简直太合适了有没有!人小,不会说整句,就是听懂了想给楚氏学话都是困难的。还有人小事多,两崽子往中间一横,他女儿和代王得一人看管一个,除了抽空说话,也分不了心。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还亲自将儿子们送到了雕山小筑里。
这时,他女儿回了房间更衣,代王一个人傻坐在花厅里。
裴天舒正色对他道:“我和王妃有事要出门,你对长公主说让她看好了百威和雪津。”
代王想说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帮忙看孩子的。可他敢想,不一定敢说。
于是,裴天舒趁他女儿还没出来,放下孩子就跑。
能不跑吗,为达目的,连奶娘都没带来哩,这不是怕他女儿闹脾气。
实际上,裴金玉……已经被她爹气的没了脾气。
让她帮忙的是他,搅局的还是他,想想真够头疼的。
罢了罢了,爹又不能换,除了认命还能怎地!
裴金玉给自己净了手,还得给百威和雪津净手。
熊孩子一听要净手,开始满屋子乱窜,还嗷嗷着:“不洗,不洗,就不洗。”
嘉荣在后面追,佳柔在前面堵,珈佩负责左路包抄,颊茜负责包抄右路。
结果……还是没堵住。
代王瞅着这副场景居然晃了神,心想着,若他们上一世有孩子,是不是会一直过着这样的哪怕是鸡飞狗跳,也甜津腻人的小日子?
造化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亲祖父会容不下——即使有卫家血脉,却同样有着他骨血的嫡曾孙。
一碗燕窝,卫妩滑胎。可叹的是,卫妩至始至终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知此到底为幸还是不幸?
更可叹的是,因而与祖父的那场争吵,成了最终压垮祖父的沉重稻草,他也迫不得已在祖父的跟前发下了重誓——誓不让林家轮为鱼肉。
那么就只有我为刀俎。
代王这神愣了许久,险些错过了裴金玉一手擒住一个“小泥鳅”的精彩场面。
只见她步伐敏捷,手腕灵活,才不过两下,就将一对儿“活泥鳅”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代王禁不住的暗叹,这一世的裴金玉和上一世的卫妩实在是有所不同。
若上一世出现这样的场景,卫妩只会高高在上地坐着,然后动动嘴皮子,万万不会挽了袖子亲自动手。生来就是看人俯拜在脚下的长公主有此行径,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如眼前的这个灵动自然,更不如眼前的这个真实亲切。
上一世的卫妩,他的一生都在追随她的脚步。
哪怕到了最后,他还不是熬干了自己,随她而去。
尽管如此,还似乎总是慢了她一步。
代王的眼神闪烁,在裴金玉将百威和雪津擒住,便亲自端上了盛了水的木盆。且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怎么也不能慢她一步了,得像现在这样适机而上,配合的天衣无缝才是!
裴金玉道了声谢,按住了两个小崽子净手,这就摆了宴。
食不言,有百威和雪津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着要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隐秘,裴金玉把身边的丫头都遣了出去,唯留了裴筝把门。
临出门的时候,裴筝对上了代王的眼睛,见他忽而对着自己一笑,有些迷了眼睛。只道是代王真心长的好,笑容太具杀伤力,也没敢往别的地方多想,就关上门尽心尽力地当门神去了。
代王望了望一心盯着盘子的百威和雪津,深深地感觉到了来自裴天舒的恶意,头疼地问:“一人喂一个?”
“不用,他们自己会吃。”就是不忍直视。打两小子一岁半开始,裴天舒就不让人喂他们吃饭了,给个调羹,给点儿饭自己吃。往往吃完了饭,就得换一身衣裳。要赶上喝汤的时候,一顿饭吃不完,就得换一身。
裴金玉作了示范,问:“你们想吃什么?”
裴百威小眼睛瞄了一圈,道:“藕。”
裴雪津连瞄都没瞄,直接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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