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甚至爱上了战争。”
    狼王淡淡道，“龙城人和图兰人一样，自从穿越到了诡谲叵测，危机四伏的异界，就无时无刻不在和残酷的生存环境，进行最坚决和最血腥的斗争。
    “在战天斗地的过程中，生存变成了最高法则和终极目的，整个文明的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绝大多数人不是直接变成了战士，就是从事和战争相关的各项工作，我们的文化也变得越来越崇尚武勇，越来越信奉弱肉强食，赢家通吃的法则。
    “战争带来的红利，令龙城和图兰泽的至强者们，逐渐掌握了整个文明的权柄，让他们从战争中享受到了无比丰厚的回报，看到了不断变强的可能性，获得了万众的敬畏、拥戴和臣服。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和平’这种东西的。
    “如果我在‘末日梦魇’中没记错的话，掌控龙城的九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涉足军工产业，甚至组成了规模极其庞大的军工复合体，对吧？”
    孟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现实中的龙城，还没发展到被‘九大家族’彻底控制的程度，不过，你说的没错，九大超级企业，的确都涉足军工产业，掌控着强大的企业武装，拥有所向披靡的巅峰强者。
    “如果没有足够强横的实力，他们也不可能在生存环境极度恶劣的龙城，发展到今天的程度。。”
    “那就是了。”
    狼王继续道，“如果你手里握着一柄无坚不摧的锤子，那你看谁都像是一枚钉子。
    “解决未知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它转化成已经解决过的已知问题，哪怕解决方法再困难，再复杂。
    “如何接触并且认同一个体量和龙城相当，甚至比龙城更大的文明, 并与其达成一系列互惠互利的协议, 实现彼此的理解和信任, 这是一个未知问题。
    “而‘发动并打赢另一场怪兽战争’，则属于已知的，已经解决过的问题。
    “依靠战争发展起来, 旗下拥有无数军工产业，依靠不断胜利, 才能得到全体市民认同的九大超级企业, 会继续选择战争, 又有什么奇怪呢？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图兰泽不也和龙城一样, 一次又一次，选择用战争来解决一切矛盾吗？”
    孟超瞪了狼王很久。
    “不。”
    他再次强调，“龙城和图兰泽, 是不一样的！”
    狼王笑起来。
    他没有反驳或者讥讽孟超的信念, 而是退了一步, 道, “好吧，就算九大超级企业的高层, 都能保持理智，那么，血盟会呢？”
    “在我的‘末日梦魇’中, 血盟会在龙城是半公开的存在。
    “在你的‘末日梦魇’中，血盟会也在鬼鬼祟祟地活动着。
    “这足以说明, 无论是明是暗，龙城都蛰伏着一群野心勃勃, 不择手段的家伙。
    “想想看，如果你是几十年前就应该灰飞烟灭的血盟会的残党, 究竟需要什么，才能让血盟会重新崛起呢？
    “没错，混乱，当然是混乱。
    “而战争，无疑是制造混乱的最佳手段。
    “想想看，如果龙城真的陷入一场和图兰泽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双方蒙受多少损失自不必说, 但类似血盟会这样的组织，不正好能浑水摸鱼，兴风作浪，凸显自身存在的价值吗？”
    “这倒是。”
    孟超点头。
    血盟会的确有足够的动机, 或许也拥有足够的能力，挑起一场全新的战争。
    孟超眯起眼睛，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变成“黑夜魔女”的妹妹。
    妹妹的手背上，还清清楚楚烙印着来自血盟会的交叉十字眼标记。
    不，即便只是一种“可能性”，即便这种可能性的发生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他都要提前拆除这颗“不定时炸弹”，在血盟会向妹妹伸出魔爪之前，将这个阴魂不散的邪恶组织，扼杀和粉碎掉！
    “还有‘混沌’。”
    狼王继续道，“你不是说，你高度怀疑龙城并没有真正打赢怪兽战争，更准确说，是怪兽主脑预见到了无法操纵铺天盖地的兽潮，在正面战场上，和龙城的钢铁洪流抗衡，所以，它选择了一种更隐秘也更聪明的策略，主动让出了自己的老巢，甚至放弃掉了大部分的血肉组织，放弃掉了制造和控制兽潮的能力，却变成了某种类似孢子、真菌、病毒，极容易感染并侵入人体的东西？
    “如果，蛰伏在龙城地底的怪兽主脑，和蛰伏在图兰泽地底的原母，真的同出一源，是亿万年前，太古时代，那头曾经遍布整个星球表面的超级生物‘混沌’的一部分，是‘混沌之卵’的话。
    “那么，怪兽主脑会选择和原母相似的方式，试图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控制和改变龙城人，那也没什么奇怪。”
    孟超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你是说，怪兽主脑也想借助龙城和图兰泽之间的战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不，我猜测，对于‘混沌’而言，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什么的，都不重要，战争根本不是它的手段，战争就是它的目的，和存在的意义本身。”
    狼王道，“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么，当我们披挂着图腾战甲，不断激战，杀戮，撕碎敌人或者被敌人撕碎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快意，究竟多么能取悦原母？
    “而从原母对图兰文明实施的一系列改造来看——无论帮我们将‘超磁体’升级成‘灵磁体’，将大量战斗经验和杀戮技能都压缩和封装到‘图腾’之内。
    “还是帮我们调制出了曼陀罗树这种貌似能彻底解决食物问题的神奇植物，却令图兰泽陷入了周期性的饥荒。
    “它的目的，都是想让图兰泽陷入永恒的战争中。
    “圣光神殿的经典中也记载着，一旦混沌降临，整个世界都会处于永无止境的混乱、杀戮和黑暗。
    “虽然我无法认同圣光神殿‘净化’这个世界的手段。
    “却不能不承认，圣光神殿对于混沌之卵的描述，未必不是真相。
    “或许，对蛰伏在龙城地底的那枚混沌之卵——怪兽主脑而言，它变成什么模样并不重要，究竟是人类还是怪兽获得胜利并统治大地也不重要，甚至，它的生存和毁灭，统统都不重要。
    “战争，只有战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它并没有什么‘卷土重来’的野心，也早就脱离了‘操纵部分龙城人，掌握龙城的最高权力’之类的低级趣味，它就是单纯想要发动战争，发动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而已！”
    “为什么？”
    孟超难以理解，“为什么‘混沌’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
    狼王耸肩，“你们地球有一句老话，‘在夏天出生并且死亡的虫子，不可能知道冰块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混沌’真是一头曾经遍布整片星球表面的超级生物，在它面前，渺小如同蝼蚁，不，渺小如同细菌，不，渺小如同病毒的我们，怎么可能猜到它的想法？”
    “”
    孟超沉默片刻，咬牙道，“我现在就要回到龙城，去阻止战争，查明真相，瓦解血盟会，找到并解决‘混沌’的隐患！”
    “我也会回到赤金城，从‘黑山血蹄’手里，夺回战争酋长的权柄，想办法控制住图兰泽的大局。”
    狼王道，“好消息是，现在龙城人仅仅占据了图兰泽南部边境上的几座鼠民城镇——那原本就是被五大氏族抛弃的地方。
    “既然双方还没有流淌多少鲜血，我们就还有希望，阻止最糟糕的局面出现。
    “不过，就算我真的当上了战争酋长，也不可能长时间无视龙城人在图兰泽南部，自行其是的存在，否则，所有酋长和祭司们，都会怀疑我究竟是不够强硬还是不够忠诚。
    “而如果龙城人的钢铁洪流，竟然越过南部边境，朝图兰泽资源相对富集的中部区域挺进，甚至将兵锋指向五大氏族的军事重镇，相信我，所有兽人勇士都会勃然大怒，再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应迟钝。
    “一旦龙城的装甲集团军，和图兰泽全员披挂着图腾战甲的精锐战团，将图兰河两岸，都变成尸横遍野的屠场，那么，无论我们说什么和做什么，都不可能阻止双方的共同毁灭了。”
    “放心。”
    孟超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龙城人绝不畏惧任何战争，但我们一定也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迎来和平，创造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