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对超凡者和普通人的关系有所误会。”
    审问者沉默片刻，道，“你被骗了，谁告诉你这些？”
    “我没有被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劫匪咆哮道，“你们这些超凡者，打着‘守护龙城，为人类而战’的幌子，其实却是骑在普通人的脖子上，夺走了属于我们的一切，而我们根本无力反抗超凡者的统治，只能任由你们摆布，任由你们把我们塞进狗窝和猪圈里，吃蚯蚓肉和怪兽粪便合成的食物，永远看不到出人头地的希望，还要等着被你们拯救，对你们感恩戴德！
    “现在好了，有了神变胶囊，普通人也可以拥有堪比超凡者的力量，不用依靠你们，我们都能保护自己，保护我们的家园！
    “一个伟大的新纪元正在降临，我们再不需要超凡者，龙城再不需要超凡者，人类文明不再需要超凡者了！”
    “你会死的。”
    审问者渐渐适应了劫匪混乱的逻辑，冷静地指出一个事实，“长期服用神变胶囊，致死概率不断积累，你不能永远保持这种过度透支的状态，这样下去，只会全身枯竭而死。”
    “不，不会的，只要有充足的修炼资源，神变胶囊就能释放出人体最强劲的潜能，绝对稳定和安全！”
    劫匪尖叫道，“除非，你们这些垄断一切的超凡者，不愿意给我们修炼资源！没错，你们害怕普通人觉醒超凡力量，威胁你们的统治，所以，你们才把所有修炼资源统统藏起来！
    “你们害怕我们，想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的人，正是你们！”
    这名劫匪的眼球越转越快，皮肤也越来越红，七窍都冒出了一缕缕的白烟。
    他的身体动弹不得，却用后脑勺使劲撞击金属床板，撞得“砰砰”作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却无知无觉，反而发出怪诞的狂笑，满脸迷狂和憧憬，像是在幻觉中看到了新纪元的降临。
    从监控仪器上的数据飙升可以看出，他的五脏六腑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颤动，很快接近人体自燃的边缘。
    审问者只能加大镇静剂的剂量。
    但加大到普通人承受极限的五倍，都无法令劫匪沉沉睡去，只是稍稍安抚了他的躁动，令原本歇斯底里的咆哮，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呓语。
    视频到此结束。
    “孟超，你怎么看？”申玉鹏问道。
    “这家伙的话有问题。”
    孟超沉吟道，“‘人类文明不再需要超凡者了’，这么文绉绉的话，不像是普通劫匪会说的，倒像是某种书面用语，肯定有人教他，甚至用心灵秘法，反复灌输到他的脑子里。”
    申玉鹏看着周冲。
    “没错，劫匪说什么，并不是重点，反正强盗都有一套能自圆其说的强盗逻辑。”
    “食人鲨”周冲又从平板电脑上，调出几张大脑扫描图，“不过，在审问的过程中，我们严密监控了这名劫匪的脑域状况，发现他的大脑，和正常人明显不同。”
    作为对比，周冲调出了一张普通人的大脑扫描图，又调出了一张超凡者的大脑扫描图。
    即便孟超对脑外科一窍不通，也能看出三张图片的差异。
    普通人的大脑扫描图，就像是一只略显暗淡的蝴蝶。
    超凡者的大脑扫描图，则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劫匪的大脑扫描图，蝴蝶翅膀却支离破碎，部分区域的色泽过于艳丽，部分区域又格外黯淡，像是散布着一个个小黑点。
    “将劫匪的大脑扫描数据，和病理数据库进行对比之后，我们发现，第一，劫匪似乎受到了某种非常高明的催眠。”
    周冲道，“不是常规意义上，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那种催眠，劫匪拥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和逻辑判断能力，知道自己是谁，也认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但他的内心深处，却被人植入了一个小小的‘想法’——‘超凡者抢走了一切资源，他必须夺回自己的东西’。”
    孟超立刻想到“深渊魔眼”。
    既然怪兽文明能调制出一头“深渊魔眼”，再调制第二头，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我们发现这名劫匪的部分脑组织，和瘾君子的大脑结构，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周冲继续道，“他的中枢神经和部分脑组织，都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又对神变胶囊，产生严重的依赖性。”
    孟超的瞳孔骤然收缩：“周前辈，您是说，神变胶囊有成瘾性？”
    “从我们连夜分析的实验结果来看，恐怕是这样。”
    周冲道，“事实上，‘灵能’本身就有一定的成瘾性，当我们吞吐灵能，洗髓伐经，荡涤大脑的时候，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感，是任何享受都无法代替的。
    “很多超凡者放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偏偏要疯狂修炼，甚至去尸山血海之中厮杀，就是为了不断品尝越来越强烈的快感。
    “不过，超凡者是在漫长的修炼岁月中，慢慢升级这种快感，所谓修炼之道，很重要的课题，就是降服我们对灵能的渴望，学会享受并控制这种快感。
    “神变胶囊的使用者，大多是普通人，极少数是残星超凡或者一星灵纹境的低阶超凡。
    “神变胶囊能疯狂刺激他们的脑细胞，让他们在短短瞬间，品尝到天境乃至神境强者才能品尝到的快感，他们如何会不沦为神变胶囊的奴隶呢？”
    孟超和申玉鹏对视一眼。
    同时想到宁朗的口供。
    在异界这样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地方，普通人对力量的渴求，是地球时代的百倍。
    再加上强烈的成瘾性，神变胶囊简直是一种最可怕的兴奋药剂。
    “也就是说，这些劫匪背后，的确存在一只幕后黑手喽？”
    申玉鹏皱眉道，“能查出对方是用什么手段，催眠了这些劫匪吗？从我们这边，另一名劫匪的口供来看，幕后黑手和劫匪，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不用见面，用邮件就可以了。”
    周冲调出一封邮件的截图。
    邮件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一个位于闹市区，人流量极大的超级市场的储物柜号码。
    应该是让劫匪到那里去取神变胶囊，或者武器装备的。
    不过，邮件的底纹，却是一个个漩涡。
    乍一看，好像是小学生的涂鸦，一圈圈粗细不匀的圆圈，胡乱纠缠在一起。
    定睛观瞧，漩涡却拥有诡异的吸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收进去。
    就连孟超和申玉鹏，都下意识靠近平板电脑，想要看个清楚。
    反应过来时，两人不禁冷汗涔涔。
    “好厉害的图案，这究竟是什么？”孟超暗暗咂舌。
    “这是我们的技术人员，从劫匪在深网的邮箱里，恢复的一封对方发给他的邮件，很遗憾，深网邮箱有多重粉碎机制，我们没办法恢复更多数据。”
    周冲道，“至于这些漩涡一样的底纹，根据我们的研判，应该是某种非常古老的符文，可以在潜移默化中，对人类实施催眠，植入特定的想法。”
    “通过图案来植入想法？”
    孟超难以置信，“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事实上，生活中就有很多通过图案来植入想法的例子。”
    周冲道，“给一个普通人看一张骷髅或者腐尸的照片，保证他产生毛骨悚然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做几天噩梦；而给他看一张活色生香的美女图片，不止植入想法，甚至能触发他某个器官的变化；更不用说，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的广告，目的就是要左右人类的想法。
    “这些漩涡，也是一样，只不过比我们平时看到的图片和广告更加高级。
    “别看它简简单单，好像小学生的涂鸦，实际上，每一个漩涡所包含的信息量，都比超高分辨率的图片和视频，更多百倍！”
    周冲说着，将截图不断放大。
    一开始，孟超还没察觉什么异样，只觉得组成漩涡的笔触，既不均匀，也不光滑，反而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直到周冲将截图放大十倍，他才能勉强看出，组成漩涡的笔触，竟然也是由一个个小小的漩涡组成。
    无数直径不超过１毫米的小漩涡，密密麻麻地拥挤到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明明是静止的截图，这些细小的漩涡，却好似拥有生命，正在蠕动，甚至散发出缕缕黑烟。
    孟超甚至怀疑，这些毫米级数的漩涡，也是由无数更加细小，纳米级数的漩涡组成。
    孟超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涌过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
    脑域深处，仿佛也出现了无数蠕动的漩涡。
    眼前却忽然冒出一束异火，跳出一行淡金色的信息：
    【“妖神之谜”任务进度+１%，当前进度４７%】
    “这是——”
    孟超心思电转，立刻明白，自己猜的没错，新的妖神出现了。
    撰写这些邮件，调制神变胶囊，在幕后控制人类抢劫的，一定是全新的妖神，比“深渊魔眼”更加可怕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