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来回踱步，有些焦虑道：“你很缺钱吗？我可以介绍你一些别的任务，酬金也相当不少。”
    “我不缺钱。”孟超摇头。
    他利用未来《波纹劲》在燕氏集团有技术入股；又和罗海一起搞奔雷战刀项目，眼看也有了起色；推广极限流虽然是免费的，但他已经找到了好几个增值服务的利润点；利用这段时间结交的人脉，将老爸的资源回收公司，也搞得有声有色。
    再加上自己疯狂厮杀，光是斩杀鬼火龙和收割血纹花菌核，就收获了大把怪兽币——这可比真金白银更加坚挺。
    要说缺钱，风险投资、扩大规模、冲击更高境界的钱，肯定是缺的。
    但作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给老妈治病，给老爸买车，让小妹享受最好的教育，这些钱，已经不是问题了。
    “我不是为了高额酬金，才想参加这次任务的。”
    孟超认真道，“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偶像，并肩作战而已。”
    林川一愣，脸红起来。
    “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孟超扬起眉毛。
    “……”
    林川深吸一口气，神色颇为痛苦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我的运气特别不好，每次和别人组队，十有八九都会遇到意外，好几次，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
    “很多人都说我是个天煞孤星，甚至说我……遭到了诅咒，谁和我组队，都没有好下场的。”
    “不会吧，林哥，你还相信这个？”
    孟超哑然失笑，“因为你长年累月待在荒野最深处，每次都自告奋勇参加最危险的任务，当然更容易遭遇意外，如果你也像很多超凡者那样，功成名就之后，就到城里找个好工作，最多在怪兽攻城时出来厮杀一阵，那当然很安全啦！
    “超凡者的死亡率，本来就比普通人更高，难道所有超凡者都是天煞孤星？
    “再说，有好几次，你不是还从高阶超兽的爪牙下面，救回来好几名队友么，我记得有一次，你背着昏迷不醒的队友，在荒野中狂奔了足足三百公里，杀穿了好几个怪兽的领地，累得几乎虚脱，终于拯救了队友的生命，很多圈内人知道后，都惊叹这简直是个奇迹，而你则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林哥，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并肩作战，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地狱凶兽，我的实战经验很丰富，绝不会拖你后腿的，给个机会吧！”
    “你……”
    林川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是不明白，你以为待在碎星湖区斩杀了两三个月的梦魇凶兽，就算是‘实战经验丰富’？告诉你，还差得远呢！
    “这种拥有军队的重火力支持，和无数同伴待在一起，每晚都能回到基地休整的所谓‘实战’，只是象牙塔里的游戏，和真正的实战，根本没关系。
    “真正的实战，是深入荒野，离群索居，每晚都睡在岩缝或者烂泥塘里，在植物的蠕动和怪兽的咆哮声中，渐渐忘记关于龙城的一切，甚至产生错觉——龙城从不存在，自己无非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兽。
    “我告诉你，荒野深处是一个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世界，你的敌人不仅仅是怪兽，甚至包括……别的人类。
    “毕竟，常年待在荒野中的资深猎杀者，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而过于浓烈的灵气和晶石矿脉，又能干扰人类的脑电波，放大我们的情感、欲望；在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死亡如家常便饭的地方，两名超凡者为了猎杀同一头价值连城的超兽狭路相逢，你以为，他们一定会联手么？就算超兽张牙舞爪时，他们勉强联手，等超兽奄奄一息，又会如何呢？”
    孟超被林川的暗示惊呆了：“什么……”
    “学校里自然不会告诉你们这一切，只会说什么‘人类文明’啊，‘地球同胞’啊，‘同仇敌忾’啊，搞得好像大家都是亲密无间的家人，其实，就像‘怪兽’从来不是一个整体，‘人类’也从来不是一个整体。”
    林川压低声音道，“这趟任务的目标是红辉玉，价值比很多超兽更高，各大矿业公司都派出了自己的探矿队，谁能首先发现红辉玉矿脉，谁就享有优先开采权，这里的利润是天文数字，足以让任何人撕破所谓‘文明’的假面具。
    “我倒不怕一无所获，就怕我们和别的探矿队，同时发现红辉玉矿脉——相信我，那场面，很丑陋。”
    孟超若有所思。
    林川以为他不信，冷笑道：“没有踏上社会之前，你们都是温室里的花朵，象牙塔里的精英，龙城真正丑陋的一面，你们还远远没有见识过呢！”
    孟超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喉咙。
    眼前再度闪现出嘴巴臭烘烘的黑骷髅教官，将他割喉的那一幕。
    “林哥，你这么说，我就更想去见识一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温室和假象中，美好也罢，丑陋也罢，我想见到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模样。”
    林川咬紧嘴唇，沉默了半天，重复了一遍：“你会后悔的。”
    “去，或许会后悔，不去，肯定会后悔。”孟超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他不确定，林川和吕丝雅此行，是否和北线攻势的成败有关。
    但这却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倘若错过这次机会，令前世的失败重演，甚至连林川这位“准英雄市民”也再次陨落的话，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撞。
    撞出细碎的火星。
    双方的态度都很坚决，谁都不愿意让步。
    “林川？”
    吕丝雅在远处，舒舒服服坐在一张和指挥中心格格不入的老板椅上，笔直的双腿架在桌上，有些慵懒地招手，“好久没见，都不知道你的近况怎么样，过来聊一下嘛！”
    林川深深凝视了孟超一眼，这才收回目光，默不作声朝吕丝雅走去。
    孟超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关头，又吞回肚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回到东湖基地，孟超就找到李英姿，并远程联系上顾剑波，告诉他们，自己接受了擎天集团的雇佣，要去执行一项探矿任务。
    至于“红辉玉矿脉”的细节，属于商业机密，自然不能泄露出去。
    探索矿脉是超凡者在荒野上最常见的任务之一。
    毕竟人类文明想要发展，光靠怪兽材料是远远不够的，大规模开发晶石矿脉，才能令文明不断强大，征服整个异界，探索无垠星空，找到回归地球的方法。
    最近一两个月，很多财大气粗的矿业公司和重工业集团，都在东西湖两大基地发布了不少探矿任务。
    大部分探矿任务并不用深入地底，只要护送专业的勘探者和矿业工程师去灵气特别浓郁的地方，用特殊的钻探设备在地面上钻探、取样，就算完成，难度和危险系数并不太高。
    所以，就连新生中的佼佼者，如五校联盟的四名战斗系特招生，以及农大武道系四大天王，都接到了此类任务。
    知道孟超得到了擎天集团的青睐，顾剑波和李英姿并没有反对。
    当代大学生和地球时代不同，超凡者的身份令他们凌驾于95%的龙城市民之上，已经能在社会上独当一面，早早和财雄势大的超级企业打交道，对今后的发展极有好处。
    而且，像孟超这样的“怪物”，也不能用普通的教育模式，来束缚他的发展，在实战中狂飙突进，才是最好的。
    特别是他们听说林川也参加这次任务，那就更加放心了。
    两人找到林川了解情况。
    有些出乎孟超的意料，林川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拍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嫡亲的小师弟。
    李英姿和顾剑波都知道两人关系密切，是街坊邻居和一个小学班主任教出来的。
    再说，他们自己都是互相扒裤头的关系，正琢磨着等北线攻势大获全胜了，赶紧去扯结婚证呢，孟超和林川分别是他们的亲传弟子，说句“嫡亲的师兄弟”并不为过。
    有“哭泣杀神”带队，自然不存在任何问题，两人欣然同意。
    楚飞熊等好友得知这个消息，也很为孟超高兴。
    楚飞熊告诉孟超，他这几天也要和邵剑青一起，进入墓碑森林厮杀，搞不好大家还能相遇，有机会并肩作战。
    孟超对此万分期待。
    一夜养精蓄锐，次日上午就在基地内的装备中心，采购了一批最精良的收割工具和野外求生装备——要说吕丝雅真够财大气粗，大手一挥，让孟超尽管挑选趁手的家伙，所有费用统统由她承担。
    孟超也不和这位擎天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客气，大包小包，用得上用不上，几乎把装备中心都搬进吕丝雅的空中堡垒。
    午饭之后，空中堡垒四周环绕的符文就再度熠熠生辉，磁场激荡，重力抵消，晃晃悠悠地漂浮起来，朝着墓碑森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