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藏锋看岑寒声如临大敌，只顾着防备他，却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摇了摇头。
    岑寒声，真的是老了。
    “看样子岑盟主，没有听清本将军的话，本将军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岑盟主，听好了。本将军说，按后宅规矩来论，你与我父亲算是兄弟。”陆藏锋很不给面子的，刻意强调了“后宅规矩”四个字。
    岑寒声直觉不对，“明人不说暗话，请陆大将军直言。我岑某人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简单点说，就是我父亲与晴熙长公主，有那么一段过往。”陆藏锋并不避讳此事，但不爱听这些也是真的。
    岑寒声点头，“我知你父亲爱慕晴熙，求而不得。”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年陆续将军，为了晴熙长公主抗旨拒婚的事，知道的人不知凡几。
    果然是一样的蠢。
    陆藏锋嗤笑了一声，“岑盟主可能要失望了，我父亲没有求而不得，我父亲是晴熙长公主的第一个男人。”
    “不可能！”岑寒声猛地提高音量，“我才是……”
    话说到一半，岑寒声惊觉不对，猛地闭嘴。
    “看样子，本将军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了。晴熙长公主与你们……果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要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从月宁安的书房，走出的那一刻，陆藏锋就告诉自己，晴熙长公主过往的那一切，都是他陆藏锋查到的，与月宁安无关。
    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把月宁安摘得干干净净，不能叫皇上怀疑月家，往宫里插了人，探听皇家秘事。
    “你，你知道了些什么？”岑寒声一瞬间冷汗淋漓，“还有，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与晴熙长公主有亲密关系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人发现，按说陆藏锋不可能查到才是。
    “当年，我父亲被晴熙长公主算计，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我父亲以为自己轻薄了晴熙长公主，心生愧疚，为此不惜抗旨拒婚，也要求娶晴熙长公主。直到晴熙长公主亲自出来劝说，我父亲才放弃。”
    他父亲那人，在情爱方面确实是很蠢笨，以至于到快要死了，才发现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但可惜的是……
    已经晚了。
    他母亲早已把他父亲放下，丢在脑后。
    想到他父亲临死前的后悔与痛苦，陆藏锋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幼时见到的，不是他父亲为晴熙长公主鞍前马后，被晴熙长公主耍得团团转，就是他父亲最后那几年，形容枯槁，后悔莫及，求而不得的凄苦。
    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情爱如毒，千万不要沾，然……
    世事难料。
    他明知月宁安有毒，却甘之若饴。
    陆藏锋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一笑。
    然，只一瞬，他就将这些私情放下，冷静自若地对岑寒声道：“你与晴熙长公主的相遇，你以为是英雄美人？不是的，你们是遭人算计，包括你们的亲密关系也是遭人算计。”
    “当然，算计你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晴熙长公主自己。除了我父亲与你外，与晴熙长公主有亲密关系的，还有苏相、耶律齐的父亲。
    “不，不可能。晴熙……当年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污了她的清白。而且，她也是因为我，才会被耶律齐的父亲威胁，你休得诬蔑她。”岑寒声大怒，但说出来的话，却少了那么一些底气。
    有些事，经不起细想。
    或者说，有些事经不起点破。
    一旦被人点破，曾经忽视的一些细节，以往早已忘记的事，便不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里……
    岑寒声一度恍惚，一度怀疑自己的记忆，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当年，当年我受了伤，出现在皇家别院是意外，晴熙她救了我，是她救了我。”岑寒声不断地强调，他与晴熙长公主的相遇是意外，没有任何阴谋算计，然……
    陆藏锋却不放过他，一字一字的道：“她是高宗皇帝最喜爱的公主，身边高手无数。你以为，凭受伤的你，能轻易避开那些人眼线？”
    “你以为，没有晴熙长公主暗示，你能遇到晴熙长公主？”
    “还有，你仔细想一想，你当时是怎么受伤的？真的是意外吗？”
    “岑寒声岑盟主，面对现实吧，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过多的巧合就是人为。”
    在审问犯人中，有一种手法，是不断地用言语将犯人的自信击溃，而后反复追问一些细节，引导犯人回忆过往。
    在审讯人的刻意引导下，甚至那些被犯人遗忘的细节，被封沉的记忆，也会被一一唤醒。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记忆会被篡改，在刑讯人的引导下，犯人甚至会被自己的记欺骗，进而说出一些不曾发生过，但自己幻想过的事情，以为那就是真的……
    此刻，岑寒声的心里防线，就被陆藏锋给击溃了。只要陆藏锋愿意，完全可以导岑寒声，说出更多的事，但是陆藏锋没有这么做。
    他不需要岑寒声太多口供，他只要岑寒声承认，他与晴熙长公主有那么一段就行了，旁的……
    皇上会自己查证。
    “好了，岑盟主，我无意探查你的过往，只是作为晚辈，不希望你晚年凄凉，追悔莫及。毕竟，受你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了，水横天也为了你，被关在刑部大牢，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
    陆藏锋虽没有一遍又一遍的，逼迫岑寒声回忆他与晴熙长公主过往，可仍旧给了他重重一击。
    岑寒声如遭大击，甚至没空细想他与晴熙长公主的事，他猛地起身，“水横天？陆藏锋，他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我连我父亲的话都不听，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水横天站起身，取下搭在椅子上的披风，慢条斯礼的系上，“抱歉，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办，恕不能久陪。”
    陆藏锋系好披风，扬声命令道：“来人……送岑盟主回去。”
    “陆藏锋，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照办。你别对其他人出手，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我……”
    岑寒声双手撑在桌面上，死死的抓着桌缘，双眸通红似血地看着陆藏锋，他想要上前拦住陆藏锋，可是……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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