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袁宝儿去户部报到。
她轻车熟路的寻管事交接,因着早前那桩案子,她名声早已如雷贯耳,只略微一提,所有人皆了然。
袁宝儿最初还不以为意,直到有人问她:“长乐县的事你可是立下大功了,不知会不会计入今年考评?”
她心里察觉不妙,面上笑盈盈,好像没听出那人的恶意,“这都是过去事了,我如今才是户部的一员。”
那人听出袁宝儿的言外之意,有些讪讪的走开。
袁宝儿保持笑容的接了名牌和部门,低调的过去。
所谓录值,就是专门管记录的,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她依照门牌过去,却被告知录值已满,目前不需要。
也就是说,即便是抄抄写写,也是轮不上她。
袁宝儿脾气好,又去问管事,“你看我能做点什么。”
管事也有点为难,“早前好些部门都出了事,事一桩接一桩,大家人手都短缺,一时忙乱,多报人头也是有的。”
袁宝儿笑容微凉。
人都分过来了,才说不要,其他几部也都差派了人去,那她岂不闲置了?
她这个年纪,办了事,名声自会传开,可若不干事,庸碌之名也会传扬开来。
官声对仕途影响很大,如此可算得上是断她前程了。
管事见袁宝儿表情转冷,多少还是顾忌程立的,便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桩差事,不够太过辛苦,只怕你不愿屈就?”
“不会,我都行,”袁宝儿这会儿已经品出来了,因着早前的事,户部上下对她意见极大,不论是谁,都想给她套个小鞋。
好在来前她就已做好准备,这会儿接起来也不会很吃力。
“是这样,长乐县之外,还有些属地归咱们京都管,不过因着偏僻,路也有些远,那边的亩数一直没有确切的数目。”
“袁大人若是愿意,可愿走上一遭,将那里的亩数盘查清楚?”
“好,”袁宝儿当即答应下来。
“大人不问问哪里?”
管事有些惊讶。
袁宝儿下了笑了笑,“我信大人,总不会派我去匪患横生的地界。”
管事笑脸一僵,为了以后的口舌,看来要跟那边打个招呼了,有些手段还是要斟酌着些。
袁宝儿领了差事,便回去准备,中午时分便坐车出发。
诏狱里,顾晟看着供状,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
“竟然还有余党。”
耗子面有惭色,当初情报说是聚在一处,却没想还有漏网的,最要紧的是,还是大鱼,“我这就带人去抓来。”
“我去,你留下来再审,看是不是还有遗漏,”顾晟一甩披风,大步流星的走了。
耗子咬了咬牙,转头吆喝。
“给我把锅架起来。”
暗夜里,一队骑兵飒然出城,沿着开阔的官道直奔西北。
距此不远的官道旁,袁宝儿正跟张大郎和翠心吃着晚饭。
眼见一队骑兵踏着黄尘而来,袁宝儿赶紧衙役往旁边避让。
顾晟本是漫不经心的瞥过,但见袁宝儿,他扯了缰绳,停下来。
袁宝儿这会儿也瞧见是她,忙笑着过来。
“大人,您也出城?”
顾晟嗯了声,看了眼卸了马的车,“你要出远门?”
袁宝儿了声,“出趟公差。”
顾晟扫了眼缩在一边的官差,问她:“可要些时候?”
袁宝儿笑着应是,顾晟便道:“外面不比京都,遇到事,你跟前的怕是护不得你。”
袁宝儿怎么会不知道?
只不过她没有人,也只能这样。
顾晟,直接指了两个留下来,见袁宝儿没有反对,便要扬鞭。
袁宝儿叫住他,塞了个包袱给他,“这些饼你带上,饿了还能垫垫饥。”
顾晟很喜欢她家的饼,点头道了声谢,快马而去。
两人对袁宝儿有些陌生,但大人能在办差的途中留人在此,显然在大人心里,此人跟差事不相伯仲。
布衣卫的心眼,袁宝儿远比不上。
她朝两人客气两句,邀请两位一道用饭。
两人跟着顾晟出来时,还没来得及用饭,便也不客气。
吃过饭,一行人就地休息。
两布衣卫很默契的分开一个跟衙役闲聊,一个跟张大郎攀谈。
没多会儿便知道袁宝儿此行为何。
待到众人睡着,两人碰头,确定消息无误,忽觉肩头扛了个重担。
毕竟前阵子为了量地一事,斩了几百个人头,这一遭两人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狗命。
两人略一合计,觉得这事得知会大人。
隔天,众人上路。
走了差不多大半天,便抵达了目的地,富阳县。
才进城门,袁宝儿就一个感觉,那就是穷。
入目皆是残垣破瓦,道路坑坑洼洼,街上的人,大多都是穿着带着补丁的衣裳。
“这也太穷了,”便是一向不大讲究的翠心也忍不住如此说。
袁宝儿放下帘子,命张大郎直接去县衙。
一行穿着差服的人进来,早有人赶去县衙回禀。
县官李博阳心说估算着也差不多该到了,面上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翻看陈年旧案。
袁宝儿在车上换了正式的官服,等到府衙,直接进去。
衙役见人进来,便上前询问,袁宝儿直接拿了名牌,报上姓名。
衙役入内回禀,没多会儿李博阳匆匆的来了。
“在下有失远迎,失礼了,还请袁大人莫怪。”
袁宝儿笑,“大人公务繁忙,我怎会怪罪。”
两人互相见礼,相携入内。
待到茶上来,喝了两口,袁宝儿直接说目的,她要丈量隶属富阳县的田亩。
“大人一心为公,李某佩服,只是这里的田亩九成半不在府衙管辖,余下的账目皆在这里,”说着,他叫来账房,把账目递过去。
袁宝儿看了两页,便翻到了地。
堂堂一个县,所得赋税竟连支付府衙开支都不够。
也就是说,即便是丰年,朝廷也要倒给这里银钱。
但据袁宝儿了解,富阳县当年可是产粮大县,一县产出足可供养京都并周遭几大营的消耗,而今竟然连养十几个人都困难。
“所有的账目皆在此?”
她问。
李博阳笑着点头。
袁宝儿收了账目,又道:“敢问富阳历年田地记录可在?”
李博阳示意,账房送来一本残破无比,缺漏掉页的册子来。
袁宝儿翻开了下,确定是富阳账册,便笑容不改的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