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谨白:“……”有这么跟儿子说话的娘么?
……
留各庄那边最近又发生了一桩惨事。去了安定府的罗二郎夫妇,忽然身染怪病,一夜之间暴亡,只留下幼子无人照看。于是,族长做主,让同族一对无子的夫妇收养了去。安定府那边还派了人来,处理了罗二郎一家留在乡下和京里的产业,说是折成银子带回去,将来都留给罗二郎的幼子。
老太太出手果然狠辣!杨雁回听胡喜梅说这些事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以后罗晚霞这个铁板钉钉,硬的不能再硬的贵妾,却是无娘家可靠了,只能一味倚靠着老太太,才能和秦芳分庭抗礼了。
对于罗二郎一家的遭遇,她连叹气都懒得叹。那对夫妻逼死人命,卖良为娼,如今也不过是以命抵命。
胡喜梅倒是颇为感慨,道:“好好的一个罗家,眼看那日子也是过得红红火火,大房二房也都是儿女双全,结果才这些日子,就家破人亡了。”
两个女孩儿正说话时,秋吟忽拿着煮过的玉米棒子进来,说是杨鹤从外头买回来的,叫带过来给她两个尝尝。
杨雁回道:“这时节的老棒子,我才不吃。”
秋吟道:“这是才下来的,是原先被雹子砸过的那些人家种出来的。二少爷正在那屋跟老爷、太太说这宗趣事呢,姑娘快尝尝吧。”
杨雁回瞧着那玉米个头也不比她们收的小,只是玉米粒的颜色偏白一些,略大一些,也不知是因为天生就长这个样儿呢,还是因为煮过才这样。因想着那些人家未必能等玉米长老了才收庄稼,定是嫩的,便接过来咬一口吃了。只觉味道软糯香甜,分外好吃。不由赞道:“真好吃,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煮玉米。”
胡喜梅大感奇怪,接过另一个来,咬了一口,也觉美味无比。
秋吟又道:“二少爷说了,人家管这个叫‘糯玉米’。他今儿上午和原来的同窗进京去,看到西市街边不少卖小吃的,都在卖这个。后来又一打听才知道,如今是国丧期,京中官宦人家不敢屠宰,但也不愿委屈了自个儿的嘴,于是又整出来一道极受欢迎的素菜,叫什么———松仁玉米,就是用这种玉米做的。刚我在那屋还听见太太说呢,这玉米才长了这么些日子,就这样大,要是能好好种养,还不得更大?明年咱们也辟出二十亩地来,种这个糯玉米。”
杨雁回不由道:“那个宅子里的人发的玉米种,竟是这样的好物。”
秋吟又道:“原来领过玉米种的人家说了,说发玉米种的人告诉他们,若他们不受灾,这种子是不会发给他们的,说是这里的土地虽然也很好,但还不是最适合的,要东三省那里,才最出产量呢。”
杨雁回又念叨起来:“这么久了,就没人摸清过那个宅子的底细么?”她开始怀疑,那里应该是某位权柄极高的官员别墅,所以才能很轻易的层层封口,让别人极难查到。不过想来那位高官,应该是个极为体恤百姓的。别人当官,都是对功名利禄有兴趣,这位高官倒好,琢磨出这么个利国利民的玩意。
秋吟道:“二少爷说是已有人着实按捺不住了,定要探个究竟,好些人仗着人多,法不责众,便架了高高的梯子,又抛了绳索挂住墙头,齐齐翻墙进去了。结果里面就是个空空荡荡的宅子,一应家具摆设皆无,只有些花花草草长得不错。倒是那株桃树上留了一封书函,只说明年会有更有趣的种子发给大家种。”
杨雁回忍不住道:“奇哉!妙哉!世上竟有这等人物!”
胡喜梅笑问:“秋吟,你们二少爷买回来几个玉米棒子?若是买得多,我讨几个带回去。”
秋吟道:“买了十个呢,现还有剩的。”
杨雁回道:“快去拿来。”又笑对胡喜梅道,“快带回去,给你的双喜哥尝尝。”
胡喜梅便去掐她腰肢,道:“死丫头,你又来混说。”
不一会,庄秀云也来了,杨雁回便将自己手里的玉米棒子掰下一截来,递给她尝。
庄秀云却吃得没滋没味,道:“这国丧期怎么过得这样慢。”
她还想当面去谢萧夫人呢。
岂料杨雁回却道:“秀云姐,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是不敢去侯府了,我劝你也别去。”
如今中宫凤位悬空,争夺者激烈,朝堂也必然是暗流涌动。很明显,镇南侯府也参与进去了。
宫中有子嗣,有资格被立后的嫔妃,有一位薛宸妃。
这位薛宸妃与方家关系匪浅。
方天德之父在世时,方天德祖母将方家唯一一位庶出小姐养在身边,是以,这位庶出的方小姐,自幼便与嫡长兄感情颇深。后来,这位侯府千金远嫁安定府薛家,但仍与京城的镇南侯府往来频仍。但比之侯府,薛家门庭低微,不过是小官宦之家罢了。
不过现如今不一样了,宫中诞下龙子的薛宸妃,便是这位方家姑奶奶所出。只是薛宸妃依旧不够受宠,薛家虽地位大胜从前,却也好得有限。
怪道上回萧桐探亲,要摆出那么大的阵仗。这是摆明了告知世人,别忘了薛家还有方家这门亲戚。方、薛两家,并未因薛老太太是庶出,亲戚情分便疏淡了。
众人本以为,薛宸妃的后台是薛家,现在才知是方家。这么强硬的后台,想跟她抢后位的人,只怕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只是如今形势不明,方家便将意图摆得这么明显。杨家这样随便哪个小官都可以捏死的人家,还是莫要这时候上赶着去结交为好,谁知会不会惹点什么麻烦呢。杨雁回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她再倾慕萧桐,也最好等形势明了以后再与她接触。
不过杨雁回又担心,等形势大定后,萧桐早忘了她了。呜呜呜,怎么可以这样?她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呢?或许这时候去了也没什么?毕竟杨家是任谁都不会放在眼里的小角色……可是为了自家安全,宁可小心谨慎一些方好。
因为太过左右摇摆,始终拿不定主意,杨雁回在整个国丧期,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表情沉痛的模样。
☆、第96章 俏小姨问诊闻喜讯(一更)
时间倏忽已至腊月。
关于中宫凤位悬空这个问题,老百姓其实不怎么关心。二黑娘只关心槽坊老板说好了给二黑每月涨五百钱的事,到底能不能做到。庄七奶奶只担心儿媳妇现在越来越泼辣,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可怎么是好。杨鸿正好督促弟弟,每日闭门读书备考。庄秀云只关心怎么才能织出更多更好的布拿去卖,其余时间,只顾料理内外家务。闵氏则每日里听女儿读话本,给秦老太太刺绣,如今她已快绣完了。
如果非要问问老百姓,你支持那个妃子做皇后。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帝有那几个妃子,如果一定要绞尽脑汁想一想的话,大约就会说———就安定府薛家那个进宫的娘娘呗。如果非要问一问为啥,他们大约会说——听说萧夫人上次就是去他们家探亲的。萧夫人的亲戚,那自然也是不错的!
不过民意是民意,这事主要还是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但因为底下有群臣盯着,所以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其实要杨雁回说嘛,真帝后情深,你就空着后位,别立皇后了,而且当初就不该有妃嫔。不过,因为萧夫人是支持宸妃的,而杨雁回是希望萧夫人赢了的,所以,她也只好支持一下宸妃。
不过其实杨雁回对此也不是非常关心,她现在正操心自己七日后的十二岁生辰怎么过。她觉得这事比皇帝立哪个妃子为后重要多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新鲜过法,至多不过闵氏再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当然也可能是让何妈妈的儿媳来做。
何妈妈年纪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弱,虽还算康健,但气力精神都不如以往了。只是因她一直勤恳踏实,又在杨家做工多年,所以闵氏从未开口让她走。
不过何妈妈很识趣,她心知自己越来越不中用了,便想让儿媳顶了她将来的缺。闵氏让她先带媳妇儿来看看。于是何妈妈隔三差五带着儿媳来上工。也不要工钱,只说是媳妇儿先历练历练。实则是等儿媳上手以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何嫂子做的一手好菜,比闵氏的手艺还好上几分。
不过只这样怎么能够呢?
杨雁回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对生辰有期待,只合家吃个饭,多么没有新意呀!
杨莺说要送她生辰贺礼。杨鹤也神秘兮兮的说已经在给杨雁回准备生辰贺礼了。杨雁回听了还是挺高兴——好歹大家还记得她的生辰,上次二哥的生辰,早被大家忘在脑后了。她是不知道,杨崎是忘了,连杨鸿都是在赶车回来时,经闵氏的提醒才想起来的。
忽一日,闵氏需完成的绣品都齐活了。于是,便赶在杨雁回生辰之前,带着女儿去秦府向老太太复命。
杨雁回自然还是高高兴兴跟着去了———她发现每次去秦家都有好戏看。不是秦家人自己唱,就是外人进去唱。热闹得紧。
因天冷,杨雁回已穿上了海棠红的棉袄,衣襟领口处滚着雪白兔毛,粉雕玉琢般的小美人。
她这次一踏进秦家后宅,便觉气氛不对。来来往往的下人,要么面上喜气洋洋,要么是如丧考妣阴沉晦暗。杨雁回心里很得意,果然每回都有好戏看。
带她二人去荣锦堂的,依旧是洗雪。这位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面上倒是一如往常,唇角始终微微翘着,带着三分笑意,其他便看不出什么了。
至少她并不是如丧考妣那一方的,杨雁回很快做出判断,因而笑问道:“姐姐,府里近来可有喜事?我瞧着大家面上都高兴着呢。”不高兴的那些,她当没看见。
洗雪便道:“如今也说不好呢。”
她们正走着,忽见前头走来秦英。
秦英步履匆匆而来,只叫了一声:“洗雪姐姐……”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洗雪身旁跟着的杨雁回母女,立时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二话不说,身子转个弯,往栖凤轩方向去了。这小丫头上回来秦家竟然没有告他的状,想来是不会再告状了,毕竟他们是互相拿着把柄的。他虽酒后失德,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有情郎,传出去也不好听。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没来由的心虚,因而跑得比兔子还快。
洗雪纳罕的瞧了一眼身侧的杨雁回。为何大爷见了这小姑娘就吓跑了?闵氏也颇为奇怪,心想着,回去时需得好好问问雁回。
杨雁回倒是挺神气,哼,算这小子识相,以后见到她,他就主动滚蛋才好!
一行人进了荣锦堂后,罗氏看杨雁回穿得喜庆,便笑道:“又是你这讨喜的小丫头来了,想必我们秦家今儿个必有喜事。”往常她就瞧着这女孩儿莫名讨喜,上回萧桐又对杨雁回那般另眼相看,她便觉得这女孩儿日后必有造化。
杨雁回忙笑道:“有老太太这么个福星在,秦家天天都是喜。”
正说着,崔妈妈匆匆来报说:“老太太,大喜,太太不是病了,是喜脉,太太有喜了。”
原来是太太有喜了。杨雁回这才明白下人们缘何如此了。想来是太太近来害病了,但那症状像是害喜,今儿个便请了大夫来诊脉。看来秦家的下人已经分成两派了,一派支持太太,一派支持苏姨娘。小姨果然有手段。在秦家做正妻,想跟小妾分庭抗礼还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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