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哪个女人愿意和离?便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没有几个和离的,倒是有自尽的。妹妹想凭着一个杜撰的故事,就让庄大娘母女决定和离,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杨雁回将篮子丢到石桌上,来到大哥房里,哭丧着脸道:“娘去果园了,叫我自己回来了。哥,秀云姐被文家接走了。文家的人说以后再不苛待她了。可我总觉得,往后她还会吃大苦头的。我真想拦住她,不叫她走。”
杨鸿拉过妹妹,叫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温言劝道:“咱们该尽的心都尽了。各人有各人选的路,咱们也不能总对着别人要走的路指指点点不是?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何况还有庄大爷在呢,他不会不管女儿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管我写话本呢?杨雁回又开始腹诽大哥。不过,她觉得大哥说的毕竟还是有道理,心里好歹不那么难过了。
杨鸿忽又莞尔道:“留各庄的孙太爷过寿,请了戏班子在村里唱大戏。你若想看好戏了,我就喊了小焦来,让他带你去留各庄。”顺便看看杜家现在是什么光景!有焦云尚在,他也不用担心雁回去了留各庄,会被杜家人逮住了欺负。
☆、第35章 负荆请罪
杨雁回当然是不肯和焦云尚一起去留各庄看戏的。她要自、己、去!杨鸿自然是——不准!
万一娇滴滴的小妹落在杜家的虎狼窝里怎么办?
杨鸿很是不解,为何雁回忽然就对焦云尚如此冷淡了。一个失忆,过往的一切情分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吗?他心说,失忆这个东西,委实可怕呀!
他道:“明明上次看戏时,你还对人家挺亲热。”
“哪有?”杨雁回不承认。忽然又想起那日,额,她好像很亲昵的帮人家带正了发套。要不是杨鸿说起,她自己都忘了。可她不是故意的呀,她就是顺手……顺手就做了呀。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如此说来,以前的雁回和焦云尚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杨雁回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能要做负心人呀!可她真的就是对焦云尚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嘛,她总不能继续装作有意思啊,欺骗人家的感情多不好!
杨鸿又道:“既然你不想去看戏,那不如我们接着谈谈早上大哥对你说的那件事。”
“我没说我不想去看戏呀!”
“雁回,那个女学……”
“不上了!”雁回嘟着嘴,一脸委屈。
杨鸿看妹妹如此难过,颇为不忍,又劝了几句:“不上女学,咱们还可以上村学不是?赵先生既瞧不上咱们,咱们也不稀罕给她交束脩不是?况且……女儿家的声誉重要,你说是不是?”万一赵先生哪天发起疯来,把她儿子思春的事赖在雁回头上,再闹个人尽皆知怎么办?何况赵先生很可能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将此事全算在雁回头上了。作为哥哥,他很替小妹不平。他妹子就是漂亮呀,就是可爱呀,就是招人喜欢呀,就是可人疼呀,这又不是妹妹的错!
杨雁回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主动退学,总比日后被先生寻个由头撵了去强。”
小妹近来忽然变得心思通透,交流起来毫不费力,杨鸿还有点不习惯了。他还以为,她此刻应该傻呆呆的,不明白他为何劝她退学哩。
“果然是长大了。”杨鸿宠溺的摸摸妹妹的头发,很有种老怀安慰的感觉。
“哥,若是在村学不方便的话,我想好了,我还可以在家……”
“学、女、红!”“写、话、本!”
兄妹两个齐声道!
杨鸿的脸瞬间黑了。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和妹妹谈谈心。
杨雁回已经起身跑了:“哥,我腿疼,我要回屋歇着了,我不吵你读书了。”
杨鸿嘴角抽了抽,腿疼你还跑这么快……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他的妹妹是怎么从写一篇大字都要拉着他的袖子垮着脸嚷手疼,忽然间就变得一门心思想去写话本了呢?
……
下午,胡喜梅来看杨雁回,杨雁回忙招呼她来自己屋里坐了,又叫秋吟奉茶。秋吟上了茶后,十分欢喜的拉着杏儿就要往后院去,还道:“走呀,我带你去瞧瞧后头那只大公鸡,可有意思了。”说完了,她才想起来去看雁回。
杨雁回便道:“去吧。”
胡喜梅也对杏儿道:“去吧。”声音柔柔的,让人听着极舒坦。
于是,杏儿蹦蹦跳跳的跟着秋吟去了后院。
胡喜梅从前虽和杨雁回相处融洽,但也没到了一日不见便要黏在一起的地步。主要是,自从杜氏姐妹去了赵先生的女学后,她便分外想念雁回。
昨儿雁回去上了一回课,她便觉得,她果然和雁回亲近了好多呀。谁叫她们俩都是杜氏姐妹的嫉妒对象来着?
胡喜梅打量了几眼杨雁回屋里的月洞门式雕花架子床,又摸着吊在上头的藕荷色遍地撒花纱帐,赞叹道:“你的床真好看,回头我跟娘说,我也想要一张床。我屋里只有火炕。”
“火炕暖和,到了冬天,这床就不如炕了。你若是喜欢,就在炕上装个月洞门罩岂不更好。”杨雁回一边整理杨鹤丢到她屋里的话本一边道。咦,听起来,胡喜梅在婆家的日子果然很不错呀。居然敢跟婆婆开口要这要那。
胡喜梅也去了书案边,帮她一起整理:“是按着顺序,把同一部小说整理到一起么?”
杨雁回道:“是呀。听说留各庄今儿个在唱大戏,喜梅姐不听戏,到帮我来收拾话本。”
“别提了”胡喜梅道,“戏台子就搭在我家边儿上的打麦场,咿咿呀呀的,吵得人脑瓜子疼。我就跑出来瞧你来了。我跟你说个事儿,比戏台上热闹多了。”
杨雁回淡淡道:“说吧。”心里却乐开了花。
“杜清芬和杜清芳倒霉了,姑娘家家的,被自己老子拿着鸡毛掸子按在院子里抽,疼得嗷嗷叫,脸都丢尽了。”胡喜梅一扫方才的温雅端庄,一脸的兴奋,说话时,眼睛里直放光。她对这姐妹俩实在是同情不起来呀。
杨雁回便问:“那姐妹俩为何被父亲这般责打?”
胡喜梅问道:“你真不知道?”
杨雁回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呀!
于是,胡喜梅便将昨夜发生的那场奇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昨晚正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之时,杜家鱼塘上空忽然连续落雷,一个接一个的闪电亮起。连平时给伙计歇息的草棚子都让大风吹倒了。
杜家父子两个都不想在这天气出门,只喊了伙计盯着鱼塘。伙计见了这光景,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命比东家的鱼重要,硬是给吓跑了。有几个大雨晚归的人,看到鱼塘上边的情形,觉得甚是蹊跷,回去后直对家里人说,怎么老天爷不劈别人家,只劈杜家的鱼塘呢?
杜家在留各庄的人缘很差,很多人顶着大风出来瞧热闹。眼瞧着没一会子,那雷又不劈杜家的鱼塘了。有胆子大的人摸到了鱼塘那里,发现杜家鱼塘的鱼好多都蹦出来了。于是,就有人摸黑开始偷鱼。也不知怎地,还有人满村喊起来了,说是杜家鱼塘的鱼自己蹦出来啦,大家快去捉鱼啊,晚了就没了。这一嚷嚷,弄得好些人都知道了。
留各庄里有些心黑的混账东西,还有些素来看杜家不顺眼的半大小子,便趁着天黑,披了蓑衣,戴了斗笠,冒雨去了鱼塘,你一篓子我一篓子的偷鱼。
等到杜家父子发现情况不对,往鱼塘里去时,却莫名其妙遭人偷袭,后脑勺一人挨了一下,昏过去了。后来,还是有些村民实在看不过去,发了善心,将他父子两个抬了,送家里去了。
杜家此次损失不小。鱼塘里的鱼被人偷去了三百来斤。且因昨晚伙计跑了,没人排水,鱼塘里死了好些鱼。
今儿个一大早,杜家人齐齐去了鱼塘,跑去鱼塘看热闹的村民也自是少不了。大家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闪电劈杜家的鱼塘。那鱼塘四周,分明落了好些花炮、二踢脚之类。只是能在这样大的风雨天点燃这东西,还能扔到鱼塘来,也真是奇了。怪不得别人远远看了,还以为杜家鱼塘里总是被老天爷劈呢。
只是昨夜一场大风雨,四周什么痕迹都给冲刷的干干净净了。加之夜色深浓,没人瞧见究竟是何人干的这事。
至于那些偷鱼的,由于人多,杜家人连告官都没法子。官府还不至于为了他们家几条鱼,就大张旗鼓来到乡村抓许多村民回去问案。
杜家自然不想放过往鱼塘里丢二踢脚的混蛋,何况有几个二踢脚落了水,炸死好些鱼呢。但因并不知是谁干的这缺德事,一腔怒火也不知该冲哪个发。
偏巧此时杜清芳眼尖,发现倒着的茅草棚角落里埋着个蓝布袋。她上前把那蓝布袋扒拉了出来,大声朝他爹邀功道:“爹,我知道了,肯定是杨家人干的。这不是咱们投到他家鱼塘的砒霜吗?肯定是他们落在这了。”
一句话喊完,周遭人都愣住了!
杜家父子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一个伙计上前拿过那个蓝布袋,道:“这是我带来的蛋炒饭,原本是打算半夜里吃的。”
杜清芳却大声道:“不可能,这布袋我认得,这还是我缝的呢,肯定是杨家人干的!”
围观的村民哄然大笑。恰在那时过去瞧热闹的胡喜梅和罗晚霞,笑得肚子都疼了。
众人都指指点点,直说,早听说杜家给青梅村杨家的鱼塘投毒了,不想竟是真的。
杜清芳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那鱼塘的伙计已当众将蓝布袋拆了,倒出里面的蛋炒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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