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白鹿,终于看起来有了些高手风范的梁拾遗在晚霞台的众人注视之中,缓缓远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一众金阙境,看着那道陌生的背影,没谁多说什么。
有资格发表评论的,诸如白玉尘和孟秋池这两位四海之主,一个则是断然不可能说些什么,另外一个脾气还不错,也不会说些什么,那么除去这两位之外,剩下的那些个,不管是姚错还是顾白这样的剑修,实际上都不如那个骑着白鹿的男人,既然不如,何来评头论足的勇气。
所以晚霞台上,众人对于梁拾遗,没有只言片语,倒是很久之后,那位了缘大师,才叹了口气,悠悠道:“贫僧这趟出来,居然又遇到了一个生着慧果的年轻人,可惜了,可惜了。”
佛家所说的慧果,其实最开始真是说起来,就是适合修佛的众生,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慧果两个字,便开始指代那些生有慧根,能在这条大道上走得极远的人了。
有些类似于剑修的天生剑胚。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白玉尘身形微动,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道寒风。孟秋池挑了挑眉,来到白玉尘原本站立的地方,低头一看,地面还有些细微的冰屑,感受着这份寒意,孟秋池嘟囔道:“还在朝着前面走,你这真是过分啊。”
话音落下,孟秋池跟着离去,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晚霞台上,前后众人都跟着离去,都赶往西海,去看那剑修百年最强一战。
……
……
西海之畔,早已经是人满为患,除去最开始赶着来这里的一众剑修之外,这些时日,又来了好些别的修行者,毕竟这说好的剑修百年之中的最强一战,虽说是剑修,看了之后能够受益无穷,但也没说,别的修行者看了,也不一定什么都不能得到。
所以该来的,不该来的,其实都来了。
这从实质情况来看,其实早就已经是修行界里的另外一场盛事了。
剑府的剑修算是来得最晚的,他们是清晨的时候才赶来的,一群人风尘仆仆,即便如此,他们来到西海之畔之后,也很快便得到了一个极好的位置,那是别的剑宗主动让出的。
至于目的如何,想来众人都知晓。
一众剑府弟子,都翘首以盼,虽说不知道这场比剑什么时候才会开始,但是此刻,仍旧是已经激动不已。
人群中,穿着和普通剑府弟子没有什么区别的大师兄,抱着一本崭新的书,聚精会神。
时不时发出感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谁也不知道这个埋头在看什么的剑府弟子就是剑府大师兄,自然也不清楚,为何他有这般感叹,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只当是大师兄正在钻研某本剑府的剑诀而已,当下心里便要对剑府生出敬佩之意。
怪不得剑府能够成为北地的剑宗之首,有如此弟子,如何不成?
粟澈混在一片弟子里,四处张望,在寻找什么。
无数人在这里,都有各种心思。
……
……
杨成是个二流剑宗的弟子,境界不高,眼界更不高,他的宗门本来在北陵也都不怎么出名,所以这次出门来到西海,好几次他和人自报家门,都被耻笑了一番,但杨成本身便不傻,知道原因,更就没有生气,实际上修行者要是他这个心态,能够认清自己,只怕就真的会少了很多问题。
这会儿听说剑府的剑修们来了,杨成从人群里一直朝着前面挤着前去,就是为了看看剑府剑修的风采,此刻他正垫着脚尖朝着前面努力看去,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板。
杨成有些生气的转过头来,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
“咋了?”
中年男人牵着一头白鹿,看了一眼杨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是让他让一让。
“让啥,你也是想要看看剑府那些剑修的?别急啊,往前面挤什么挤,我跟你说,这会儿人多,不好挤,就站在我身后,最好了。”杨成虽然境界不够,宗门也不行,但是他这张嘴,最能糊弄,因此在宗门的时候,也算是混得不错,出来走着,也因为这张嘴,让他很多事情,都逢凶化吉。
原本以为这番话就足以打发那个中年男人了,可那男人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道:“真得让让我,我有事情。”
“有事情?你有什么事情?不就是在前面去看看那些剑府剑修吗?咋,你得到消息,知道里面有女剑修了?”杨成漫不经心,甚至都没有转头去看这个男人,而是把视线一直都放在远处。
“你不让我过去,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人隐隐都有些生气了。
杨成有些恼火的转过身来,想要好好和眼前这个男人掰扯掰扯,可很快他便已经看到了这个男人牵着的白鹿。
“呦,前辈你这白鹿,看着挺好啊,要是炖……骑着,肯定不错。”
杨成一直个看人说话的人,之前可以漫不经心,是因为没觉得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同,这个时候既然是已经看到他有一头明显不错的白鹿,自然要转变语气。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是脸色有点难看,至于它身后的白鹿……好像是在笑。
这他娘的太古怪了。
杨成揉了揉眼睛,准备多说几句,中年男人就又说道:“你让不让我。”
“让啊,让啊。前辈要往前面去,那当然要让了,不过前辈,我还想问问你,你是在哪家剑宗修行?说不定咱们还有些关系。”
这废话的确是说得不少了。
杨成脸皮厚,倒也愿意继续去说。
中年男人皱眉道:“没有什么宗门,也不是什么前辈,你让我过去。”
杨成虽然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已经黑了的脸,也知道再说什么,终究不是个好的选择,也就侧着身让出一条路,但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前辈要是闲云野鹤,那看看我的资质行不行,别的不说,我以后为前辈你这白鹿准备草料,肯定上心。”
中年男人没理会他,牵着白鹿就往前走。
越过了杨成了之后,牵着白鹿的中年男人便被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不是这男人有多出彩,而是这白鹿,实在是不凡。
当那么一双双眼睛注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牵着白鹿的男人终于挺直了腰杆,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看看,我就说我们这趟出门,肯定是万众瞩目,你等着吧,马上所有人都要敬佩的看着我们,我早跟你说了,这辈子做我梁拾遗的坐骑,绝对不亏。”
白鹿没说话,实际上它也不会说话。
一人一白鹿,朝着海岸走去,穿过了好些人,最后又碰到了一个拦着路的剑修。
梁拾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让一让。
那是个体型魁梧的汉子,看着不像是剑修,没有转头,便蛮横道:“要我让你,凭什么?”
梁拾遗挑眉道:“不让我,这场比剑你上哪里看去?”
声音不大不小,但瞬间便让周围好些修行者愣住了。
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然后有悄悄私语,最后几乎一大片的修行者都看向了梁拾遗。
梁拾遗牵着白鹿,不耐烦道:“让不让,不让这架我就不打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有人震撼,有人失神,有人不敢置信,还有人意外……
这一位,就是那位剑道境界比女子剑修也差不了多少的剑道前辈?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那个魁梧汉子,也没敢在拦着,梁拾遗揉了揉鼻子,自顾自说道:“没意思,和想象中差远了。”
他此刻已经来到海边,牵着白鹿,看着海面,梁拾遗所思太多,他年少练剑,虽然并未是出自名门,甚至于自己师父也是个云游境的糟糕剑修,这样的师门,想来他要是想要出人头地,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梁拾遗偏偏在练剑之初便定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以后要做这修行界里的最强剑修。
用剑修的话来说,便是剑道魁首。
基于这个想法,所以在练剑之后,他便异常认真,在这红尘里待了许久,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艰难的迈过一道又一道难过的坎,最后终于来到了如今这个地方。
成为了和女子剑仙足可相提并论的剑仙。
这是剑林百年里,唯一的一个。
如果不是说要去做那个所谓的剑道魁首,其实此刻的梁拾遗,已经足够优秀。
他这个年龄,有如此高度,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那会儿他其实也问过他的那个师父,问过那个没读过什么书,练剑是毕生爱好,却一辈子都在云游境的老人。
当时老人哈哈大笑,说了一句让梁拾遗这么些年都一直忘不掉的话。
“练剑不刻苦,不如回家卖红薯。”
这话听着很糙,实际上也很糙。
而后那个老人在夕阳下,还是很认真的说道:“为师这辈子,从练剑开始便是想着要做天下第一,可没有能做成,那是自己没本事,但是你这会儿问我,我给你的答案也是一样,我练剑便要做最厉害的那一个。”
梁拾遗或许此刻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记不得那座小剑宗破落的山门,也记不得那剑宗最后一个弟子是不是他,更加记不得,自己师父为什么在当年,一直都对他那么严格。
但梁拾遗却是一辈子都记得两件事。
就是师父那一日说的两句话,一长一短,都破有道理。
梁拾遗骑上白鹿,白鹿踏水而行,沿着海面走去,这一幕,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质疑梁拾遗。
可从此时开始,便再也没有人怀疑他梁拾遗就是那个人了。
所有人都看着梁拾遗的背影,充满了各种情绪。
百年以内,剑道上的最强一战,就此拉开序幕了?
梁拾遗丝毫不管那些人怎么看,只是骑着白鹿,走在海面上的时候,还一个人自顾自念叨,“师父啊,你要是多活些年,你这会儿就能看到我是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了。”
“那会儿我早说了自己是个天才,你偏不信,怎么样,现在打脸了吧?”
“师父啊,你要是有机会,一定来看看,别想着这些年清明我没给你烧纸就怨我,实在是我这个人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上心,现在都记不得哪天才是清明。”
“我这些年很少喝酒了,绝对不是喝酒的问题,我就是懒得去深山老林里找你,看着你的那个土堆,我怕忍不住把你从土里拉出来。”
“好吧,也就是觉得前些年没有接过青崖剑派,之后它彻底没落我也没管,有些对不起你。”
“对不起了,师父啊,不过别生气,大不了你这会儿就咒我被那个女人一剑刺死,到时候咱们在地下再相会?”
“好了好了,我说的够多了,今儿让你我也让你,再让青崖剑派让世间再记住一次,算是报答你了。”
结束这些碎碎念之后,梁拾遗看着海面,忽然仰头大声道:“青崖剑派梁拾遗,梁林之徒,向剑仙林深问剑!”
第两百四十二章 梁拾遗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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