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穿过人群来到中间，叫道：“老师。”
    安西沃道斯笑着点了点头，抚着胸前的雪白胡须，“雷恩，你做得很好。收你为学生，是我多年来最正确的决定，威泽兰不会忘记你今天的贡献。”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雷恩谦逊的回应，并没有居功自傲。
    安西沃道斯脸上更是欣慰，可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巫师们时，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心痛。
    雷恩回头看了看，也是心中叹惜。
    对比不到半个小时前的审判会，巫师的人数锐减了超过三分之一！
    粗略估计，接近两百位巫师死于这次灾难或战斗，其中又有许多是巫师团的成员，他们是擅于战斗的精英巫师，冲在杀敌的第一线，因此伤亡最为惨重。
    这对威泽兰的打击太沉重了。
    传奇以上的巫师损失也很大，所幸几位议长都在，凯德嘉，红龙克莱奥斯和他的学生罗尼看起来没事，只有墨德拉议长面色苍白，她的表情麻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但是议长以外的传奇巫师，数来数去，竟然只剩下七位！
    这其中还包括了奥希丽雅。
    雷恩记得很清楚，威泽兰浮空城原本有多达十八位传奇巫师，除去背叛的科尔斯泰德和鲁因*安瑟拉姆，以及被自己杀死的迈提尔，还有整整十五位传奇巫师。
    也就是说，在刚才的战斗中有四位传奇巫师被杀死了。
    他逐一对照存活的传奇巫师名单，发现死去的四位中除了那位瓦莱加以外，还有科尔斯泰德的学生希尔盖，一位十二级巫师。
    另外两人一位是传奇中阶，一位是传奇初阶。
    “太惨了。”
    雷恩暗自摇头，任何一个传奇巫师都是宝贵的人才和力量。
    放眼整个艾伦厄斯世界，威泽兰坐拥一位圣魂巫师外加十八位传奇巫师，都是一股谁也不敢轻视的顶尖势力。
    现在只剩十一位，威泽兰的声势必会大跌。
    在威泽兰，传奇巫师还肩负着教导学生的重任，损失了这么多老师，威泽兰的整个传承体系受到影响，影响传奇以下的巫师发展，可能未来几百年内都没办法恢复了。
    自从老师执掌浮空城以来，第一次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
    难怪老师会这么心痛。
    而且，当前还有一件很棘手也很尴尬的事情，在敌人入侵前，已经有许多巫师当众表示退出浮空城，说的严重一些，他们也背叛了。
    这些巫师都计划去新乡浮空城，转头却变成了纳克萨斯。
    现在他们无处可去，该怎么处理？
    刚宣布退出，马上就要回归，他们在审判会上慷慨激昂的誓言难道都是儿戏吗？
    老师也已经明确说了，一旦退出就再无可能重回浮空城。
    圣魂巫师的话怎么能轻易收回？
    广场废墟上一片沉默，巫师们面面相觑。
    刚才当场说要退出浮空城的巫师有八十多个，另外有一部分巫师在新大陆被杀死用于献祭，大战过后，如今还活着的差不多有四十个人。
    他们都是羞愧难当，低着头等待安西沃道斯的决定。
    也有一些巫师，频频看向墨德拉议长。
    这一切变故的起因，主要策划者是科尔斯泰德，虽然墨德拉议长被利用了，但是她也要负小半的责任。
    没有她以议长的名望在暗中拉拢，不会有这么多巫师选择离开。
    至于摩都的各家贵族，他们也是损失惨重。
    几十年的资金投入全部打水漂，被科尔斯泰德抢走，开拓新大陆、建立新国度的美梦破碎。
    不管他们损失多少钱，都跟威泽兰浮空城没有关系，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但是，墨德拉议长必须给贵族们一个交待。
    “大议长……”
    终于，墨德拉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不再像曾经那样冰冷威严，变得嘶哑低沉，好似干渴了几天那么艰难，说道：“这么多巫师死亡，这么多资金流失，这么多生命消逝，对于这一切我愿意负责。”
    安西沃道斯却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凯德嘉作为最年轻的议长，仍然有着年轻人的脾气，满腔怒火的讽刺道：“墨德拉议长，你要怎么负责？”
    在六人议会中，他跟墨德拉就很不对付，经常针锋相对。
    如果是以前，墨德拉必定出言反驳。
    但是这一次，她却连看都没凯德嘉一眼，只是盯着安西沃道斯，见这位相识千年老朋友没什么反应，不禁神色惨然。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负责。
    威泽兰浮空城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负责就能挽回的。
    墨德拉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回想过去几十年的谋划，明明都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从来没有发现科尔斯泰德的影子，怎么会被他夺走了浮空城？
    没有了新乡浮空城，也没有伊奥拉之核，自己绝无可能晋阶圣魂。
    这就意味着时日无多了。
    墨德拉心中绝望，却没有失去理智，她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但是不能接受这些跟随自己的巫师失去家园。
    “大议长，还有各位巫师……”
    墨德拉做出了决定，她的脸色恢复坚定，高声道：“从今天起，我退出六人议会，不再是威泽兰的议长。”
    人群里产生一些动静，却没有太惊讶。
    自从墨德拉宣布退出浮空城的一刻，她就自动失去了议长的席位。
    “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恨我。”
    墨德拉淡然说道：“你们恨我背叛了威泽兰，你们恨我被蒙蔽了双眼，被科尔斯泰德利用愚弄，你们恨我给威泽兰带来的灾难，损失大笔财富，害得你们失去了家人朋友……”
    “这一切我都接受，我会给诸位一个交待。”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众人都在好奇墨德拉会怎么做。
    雷恩的灵魂之眼发现了异样。
    墨德拉淡定的外表之下，情绪在剧烈的起伏，灵魂颜色先是快速变换，最后趋于灰白，气息在急速的衰弱下去。
    “她要自杀！”
    雷恩意识到墨德拉的打算。
    这位传奇巫师的寿命本来就没剩几年，经过一场战斗，魂力消耗殆尽，灵魂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一只脚迈进了棺材。
    她只要稍稍改变冥想法对灵魂刺激一下，立马就能自裁。
    安西沃道斯也察觉到了，顿时脸色大变，连忙阻止道：“墨德拉，冷静。”同时抬手就要施法救治。
    “不用了。”墨德拉淡然的摇头。
    没有魂力支持，她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皮肤像脱水一样龟裂开来，乌黑的头发染上了白灰，一片片的脱落，转眼苍老了几十岁。
    “反正我也没希望晋阶圣魂，那就用剩下的寿命赎罪吧。”墨德拉的眼睛却依然明亮，怔怔的看着安西沃道斯，轻声说道：“大议长，我真的很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安西沃道斯连连摇头：“现在就不用再说这些了。”
    “不，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墨德拉的声音在颤抖，似乎有莫名的意味在其中，“我还记得，当时跟我一起进入浮空城的还有泽妮亚，约克，安杰拉尔……当时你已经是著名的天才巫师，我们总是在背后偷偷议论你，希望能你跟成为朋友。”
    “我努力修炼，学习知识，后来真的跟你交上了朋友。”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高兴。”
    “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千二百三十六年，泽妮亚和约克他们早就都不在了。”
    “后来你晋升传奇，步入六人议会，当上大议长，最后晋阶圣魂巫师，成为浮空城的领袖。”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由衷为你感到高兴兴，也拼命的想跟上你的脚步。”
    “但是，晋阶圣魂太难了。”
    “这一千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成为圣魂巫师。”墨德拉的眼里充满了向往，“如果我也是圣魂巫师，那么，我就可以继续和你做朋友。我原以为，还会有下一个千年，甚至两千年、三千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安西沃道斯的眼眶泛红，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墨德拉却显得非常平静，“安西，看在我们这一千多年的交情上，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机会，重新成为威泽兰的一员。”
    “好的。”安西沃道斯立即答应。
    “谢谢……”
    墨德拉深深的望着安西沃道斯，喃喃道：“如果能回到年轻时候该多好啊，我一定不会再害怕表达……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微不可闻。
    “再见了，老朋友。”说完最后一句话，墨德拉的身体腐朽下去，像是被风化一般，随风飘散。
    安西沃道斯伸手抓了一下，却只有一缕细灰落在掌心。
    他望着自己的手出神，久久没有说话。
    人群里有巫师发出抽泣声，特别是跟墨德拉关系亲近的人，她的学生，学生的学生，本来对墨德拉心有不满，现在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雷恩也是感叹良久。
    一千多年的交情，哪怕只是朋友，其实跟家人差不多了。
    他现在还年轻，无法想象认识一个人超过千年是什么感受。
    老师的威名传唱千年，多年来却始终孑然一身，家人早已逝去，也没有子女，墨德拉是从他那个时代一起过来的，她对老师的感情如此真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为伴侣，殊为遗憾。
    灵魂之眼看到，墨德拉的灵魂直接消散了。
    因为正在魂变中，手机系统升级，所以暂时不能吸收灵，即使可以，雷恩也会关闭功能。
    一片沉默中，魂变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嘀！
    视野中的手机界面变黑，进入重启。
    雷恩顿时失去了灵魂之眼，还有多个手机附带的功能，比如陀螺仪，万物之声和个人图书馆。
    这让他有点不适应，不过融合的要素还在，身体力量没有减弱。
    也许是这次魂变的情况不同，也可能是还有大量的魂力转化为电量没有消耗，这次重启极快，竟然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一朵由八片花瓣组成的小红花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雷恩记得手机启动的时候，自己的瞳孔会有异象。
    他连忙低下头，闭上眼睛，装作跟其他人一样，为墨德拉默哀。
    很快，重启完成。
    界面在视野中打开，雷恩都来不及浏览魂变后的改变，就看到，环绕小红花的那一圈电池，刷的一下就充满了！
    一百格电量全部被填充成绿色。
    “卧槽，传奇高阶奥术师的灵魂就是强大，竟然让我连升两级！”
    雷恩被吓了一跳。
    按照正常情况，电量充满以后就会进入灵魂升腾，但是雷恩还没有融合新的魔魂，世界树上没有新的树枝长出，冥想法的缺少了一个步骤，所以被卡在瓶颈，灵魂没有升腾。
    可是电量还在持续暴涨，让雷恩的头又开始胀痛起来。
    他连忙看向界面中的要素图标。
    这次魂变以后，许多要素都能进行强化了，雷恩首先尝试的是“力量”。
    此刻，没有“狂怒兽血药剂”和“巨魔杀手”的加持，战斗音乐早已关闭，正义祝福也结束了，只有泰坦之力的效果还在，让力量维持在九级。
    他试着投入魂力，力量要素下的进度条在缓慢推进。
    “太好了。”
    雷恩欣喜不已，力量卡在七级已经很久了，终于又能继续强化。
    他观察了几秒钟，发现光是强化“力量”还有富余，于是又试了其它要素，钢铁之躯和活化金属不能强化，都维持在三级不变。
    奇怪的是七级“迅捷”也不行。
    一旦把魂力投入“迅捷”，“力量”的进度条就会慢下来，几乎不动了。这两个要素好像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不能同时强化。
    “什么情况？”
    雷恩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力量和迅捷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冲突，两者不能兼得？
    他一时搞不明白，在两个要素间做选择，肯定优先强化力量。
    然后把其余的魂力投入秘法要素，首先选中了电爆法球、龙力术和虹光射线这三个法术。
    四个要素的进度条同时闪烁，稳步前进。
    这么多魂力被消耗掉，那种让脑袋撑爆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雷恩松了一口气，美滋滋的看着手机界面，等待升级完成。
    等到默哀结束时，电量上涨也停止下来。
    力量强化到八级！
    电爆法球、龙力术和虹光射线也都提升到了四环，而且还有多余，雷恩投入到雷鸣术，进度条只差小半截就能升环。
    “七级巫师，可以融合‘光辉泡泡’的魔魂了！”雷恩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