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文瑾用手背摸了一把脸上的泪问。
“他……是谁?”义廷脊背发紧,声音听起来像结上了一层霜。
“除了江睿辰还有谁?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文瑾的脑子彻底混乱了,无理取闹地反复询问,仿佛这样一直问下去,终究会得到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他喜不喜欢你不重要,肯定有人喜欢你!”义廷斩钉截铁地说,言毕,垂眸,脸颊发烫。
文瑾对义廷的异样浑然不觉,带着浓浓的鼻音,继续问:“那你说,辰辰是不是在骗我?其实……他是喜欢我的。”
她知道,自己说的全是自欺欺人的鬼话,然而,一直以来,义廷总是喜欢顺着她说话,她期待他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违心而虚假的。她甚至期待,义廷脾气上来,好好数落辰辰两句。这样一来,她或许会暂时高兴一点儿。
今天的情形却十分反常,义廷淡定地摇摇头,说:“不,他不喜欢你,否则,他绝对舍不得让你哭!”
顿了半天,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至少我不会!”
“你怎么可能懂?”话听到一半,文瑾便大叫起来,义廷之后的说话声,便成了不重要的背景音乐,
透过眼里的泪光,她绝望地看着幽暗的房顶,牛皮纸灯罩下单头的橘色灯泡,在楼梯拐角斜坡顶上,投射下一小束弧形的光圈。这光线令文瑾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
见文瑾目光迷离,义廷耐心地轻声说道:“你这么聪明,咋就搞不懂一个道理,你是一个应该被珍惜的女孩?”
文瑾像只迷途的羔羊,开始絮絮不停地诉说起来:“你知道吗?九年级第一学期去听音乐会,他提前10分钟到剧场,帮我占了一个中间的座位;那次,艺术史课上讨论,艾伦、迭戈都针对我,是他站出来帮我解围;还有,这次心理学期末课题,他专门找我一起做论文……每次都是他帮我度过难关……”
义廷越听越气,騰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或许是上下起伏的动静略微大了一些,脚下陈年的木地板发出吱哑吱哑的声音,头顶的灯无序地摇曳起来,光线一会儿被义廷的头遮住,一会儿又闪避开他的刷子头照射下来。
文瑾的这套说辞,明显就是把同学之间应有的帮助和扶持无限放大了,而这些年来,他为文瑾做的呢?她却只字未提。
义廷气哼哼地提高调门,说道:“这算什么?你忘了,九年级挨罚打扫校园,谁每天帮你干完所有的活儿?返校节舞会,你不会跳舞,谁陪你在天台上,像两个傻子异样吃东西,疯玩?密西西比下大雨那天,谁把你安全护送回营地?你每次无理取闹,是谁没底线地哄你开心……”
义廷的声音越来越大,文瑾捂上耳朵,叫道:“可你不是辰辰!”
“你对我不公!”义廷终于愤怒地大吼起来。
文瑾一激灵,她的手从耳朵上缓缓掉落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义廷。
之前,总听人说义廷脾气暴躁,他对文瑾却向来都是和颜悦色,逆来顺受。
义廷喘着粗气,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声音太大了,红着脸压抑住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到底喜欢他啥?”
文瑾思忖半天,才说:“他……帅气、学习好、乐于助人。”
一说出这些原因,她立刻惭愧地低下头,这些理由肤浅到,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皱起眉头拼命地想,试图挖掘一些自己独有的洞见,然而,却什么也没想出来。她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在沙发上坐卧不安,就像考试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忽然,发现卷子还空了一大半。
义廷长长吁出胸中一口闷气,问道:“如果江睿辰没在这个学校,你遇见另一个跟他一样帅气、聪明,心眼儿又好的男生,会不会喜欢上他?””
“会不会喜欢上他?”文瑾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义廷的话。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这个问题和她刚才问辰辰的别无二致,她却无法像辰辰那样坚定地说:“如果是那种情况,我谁都不会喜欢上。”
空气不流通的阴暗木屋里,弥漫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昏暗的光线下,整个屋子仿佛都在转动。
身材魁梧的义廷站立在她面前,她所在的角落被遮挡成黑压压的一片,强烈的压抑感,让她觉得,自己正被一点点逼进墙角。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要逃离,却又感到无处可逃。
潘文瑾,你究竟是谁?你在为之痛苦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眼前这个大个子又和你什么关系?像你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人喜欢?
搜肠刮肚地找寻自己喜欢辰辰的原因,加之对自己的质疑,还要思考对面这个大个子冷不防甩过来得问题……这些耗费神思的事情令她头痛欲裂,耳朵里嗡嗡直响,就连心跳节拍都变得乱糟糟的。
她拼命摇头,一闭上眼睛,泪水又汩汩地流淌下来。
没有得到答案,义廷哼了一声,道:“如果是那样,你一准儿也会呜呜吵吵地喜欢上张三、李四,对不?你根本不了解辰辰,就跟你不了解你自己一个样!”
义廷略带着讥诮的口气在狭小得空间里震耳欲聋地回荡,文瑾倏然睁开双眸。
头顶上的灯剧烈晃动着,房梁上有灰屑尘埃被震落,在灯光下,那些微小颗粒漂浮着旋转下落的姿态,看着令人晕眩。
文瑾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跃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失去控制地叫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就是一个无脑肌肉男,不学无术,什么都干不好……”
义廷的暴脾气也被点燃了,大叫道:“你这个低头连胸都找不找的矮波波头,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成天呆头呆脑!”
文瑾被义廷的话噎得喘不过气来,她原本不惯和人吵架,惊怒交加之下更是一时发不出声音。
两人就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喘着粗气对峙。
忽然,文瑾跺着脚大喊:“你除了打网球什么都不会,来美国干什么?你以为,仰仗着奖学金和网球,就能过好后半辈子吗?就你这个烂成绩,恐怕连大学都考不上!”
你一言我语的争论立刻被升级成了毫不留情的互怼,义廷也不示弱,他的声音比文瑾还要大:“我再不行,也有蠢到你这个地步!把自己愚蠢的幻想强加到别人身上,还寻思那个人会喜欢你!?”
这话足以挣断文瑾纤细的神经,她歇斯底里地对义廷嚎叫着:“我从开学就讨厌你!你还总出现在我面前,我真希望离我远点儿。”
义廷的眼里布满了恐怖的红血丝,泪水从眼眶里激烈地奔泻出来,他一拳狠狠打在文瑾对面的木头板壁上。
文瑾吓了一跳,猛地闭了一下眼睛,眼镜从鼻梁上振落下来,她接在手中,仓皇戴上。
一瞬间,文瑾清醒了。
她意识到,自己整晚都在胡言乱语,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覆水,再难收回。
透过镜片,她看到,义廷胳膊和墙壁形成夹角,将她包围其中,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不断往下流淌。
文瑾从来没见过义廷发这么大脾气,脸立刻吓白了。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义廷猝不及防地摘下她的眼镜,一把摔在地上,忿忿地说:“你这个二五眼,戴不戴眼镜都一样!”
说罢,他转身扬长而去。
大木屋重又安静下来,文瑾身体顺着墙边滑落到地上,一个人默默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抽噎着,从地上摸索起掉了腿的眼镜,镜片早已稀碎,上面还粘着灰尘和血迹。
戴上眼睛,看到一条清晰的血痕出现在眼前,顺着义廷离去的路径向前铺展。
她的目光一点点转向身后,年久失修的桃花心木饰墙板被义廷的拳头打裂了,带血的凹槽中露出白森森木茬。
她哭得更厉害了……
攥着破碎的眼镜,文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宿舍。
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清洗脸上的泪痕。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眯其眼睛,镜子里映出一张少女面庞。
没戴眼镜,波波头厚重的刘海儿被一根细细的黑发箍固定在头顶上,挂着水珠的脸,皮肤白净,一双不大的眼睛浸泡过太多的泪水,变得红红的,鼻子不高,鼻梁两旁有眼镜拖架压出来的凹痕。
这个女孩算不上漂亮,更没有什么气质可言,要说唯一算得上优点的,也就是还算乖巧文静。
她越看越泄气,学校里有那么多漂亮的女生,难怪辰辰不会喜欢上自己,然而,义廷却说,像她这样的女孩,也该被珍惜。
两年,无望的倾慕,如果将这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坎坷心路历程比做考试,在情感教育这一门课上,她自己都想给自己打不及格的分数。
辰辰充满阳光的笑容遮蔽住了她的心智,尽管她不想否定自己,今晚,肌肉男振聋发聩的诘问,却让她不得不思考,自己对辰辰的情愫,是不是对“爱情”这两个字的的曲解。
迎合一个人,想方设法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这件事原比拿到全a的成绩更加辛苦。
是时候改变了!不是变成某人,而是做回自己。
第五百一十八章 做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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