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宫廷政变的频率而言,俄罗斯都远高于欧洲各国,与黑海对岸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可以相提并论。特别是在18世纪前期,也就是彼得大帝死后的20到30年间,首都圣彼得堡居然有了8次成功的宫廷政变;至于没能成功的,估计在30次,50次,甚至更多。
可即便如此,发动一场宫廷政变,绝非容易之事。
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了推翻彼得三世的统治,整整隐忍与筹划了5年之久,并用了10万卢布、自己的丰韵肉-体,以及加官进爵的诸多承诺,也仅仅收买了百余名效忠她本人的禁卫军官兵。如果不是彼得三世自毁长城的胡乱指挥,最后还在胜负未知的情况下主动缴械投降,或许俄罗斯还要打出好十几年的血腥内战。
如今的保罗一世尽管在事实上差不多输掉了对法国的战争,但他依然牢牢把持着禁卫军以及首都的卫戍部队。而且早在半年前,沙皇已命令他的爪牙将所有反对或有可能反对他的人,陆续流放到数千公里外的西伯利亚。
好在那个叫普拉通?朱波夫的俄国逃亡军官帮了英国人的大忙。那个已过世女沙皇的面首在与叶卡捷琳娜二世进行“枕边游戏”时,无意间了解到现任首都圣彼得堡军区的司令官彼特?帕伦伯爵参加了推翻彼得三世的军事政变。
于是乎,从英国人手中接过10万英镑的朱波夫开始在原禁卫军中的同僚那边寻找志同道合之人。一周之后,普拉通?朱波夫也找到了帕伦伯爵,要挟其加入到推翻现任沙皇的政变中,否则,彼特?帕伦伯爵在21年前推翻彼得三世的“丰功伟绩”将贴满在圣彼得堡的大街小巷供所有人欣赏。但作为一种回报,朱波夫向卫戍司令提供了英国大使赞助的1万英镑,价值20万卢布的金钱。
当然,朱波夫并不是让彼特?帕伦伯爵举兵造反,事实上这也绝不可能。除非保罗一世已经身故或是首都的局势变得非常明朗,否则,大部分贵族、枢密院内阁成员与高级军官们是绝不可能卷入这种代价昂贵的政治游戏之中。
“尊敬的帕伦伯爵先生,您即将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让我们的马车能够不受限制的通行于圣彼得堡内外的各个哨所与检查站!”这是政变策划者让首都卫戍司令所做的事情,或者说是第一件事情。
……
在距离外出前一刻钟,已是禁卫军中校的鲍利斯-彼得洛夫神经兮兮的再度检查了沙皇陛下的御驾。这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从今天一早开始,负责保罗一世安全的彼得洛夫中校就已反复两次检查了整个出行车队。
清晨一起床,彼得洛夫就感觉浑身的不自在,他的头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似乎有什么重大事件即将发生。等到早餐时分,这位禁卫军中校如往常一般拿起餐桌上的那份《俄罗斯新闻报》。在草草浏览了头版的各种新闻后,彼得洛夫随即将注意力放在第四版左下角的几则不起眼的广告上。
不一会儿,彼得洛夫已经眉头紧皱,那是他读出了众多不相关的广告中隐含的一则密码文:“今日黄昏时分,有人会在街头刺杀保罗一世!”
毫无疑问,这是军情局打破了沉默,再度向他本人进行示警。
自从彼得洛夫中校担当沙皇保罗一世的中校副官后,军情六处驻圣彼得堡主管便主动切断了与冬宫潜伏者的联络渠道。所有信息暂时只能通过刊登于《新闻报》四版面的广告做单方面沟通。目的在于未雨绸缪,防范彼得洛夫暴露身份。
对于来自上级情报的真实性,彼得洛夫从来不曾怀疑过。之前的数次警示全部得以验证,其中包括隐藏于禁卫军中的各种奸细,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中风与死亡时间,以及英国大使馆暗地资助反对保罗一世势力的事实,等等。
基于此,彼得洛夫便在第一时间里提醒保罗一世放弃今天的出行计划,但遭到拒绝。那是虔诚的沙皇今日将出席东正教大牧首的弥撒仪式。不仅如此,固执的保罗一世也不同意更改出行线路和时间,认为这是对上帝与教会的大不敬。
相对于信奉新教的彼得三世来说,保罗一世对于东正教非常虔诚,他不断提升东正教在俄国社会中的地位,允许教会重新插手部分世俗政务,甚至还将50万国家农奴中的20万赠送给了各级教会以及他们的利益合作者。
正是如此,新沙皇在东正教会内部赢得了极高的美誉度。而这,也是保罗一世的优势所在,因为圣彼得堡的宫廷政变者无法煽动起狂热的宗教情绪去反对虔诚的新沙皇。
尽管,彼得洛夫对于固执己见的保罗一世气得吐血,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他不仅告知卫戍司令部需加强道路沿途的安全检查,还擅自将沙皇的御驾换成随行的普通马车,而且六辆马车在外形上几乎是一模一样。对此,中校副官解释说是为了显示对上帝的虔诚与谦卑,保罗一世也好歹接受了。
至于其他的,彼得洛夫也只能祈求于上帝保佑了!
……
由于首都卫戍司令彼特?帕伦伯爵的通风报信,使得叛乱分子提前两天了解到保罗一世的详尽出行计划,并已进行了精心的事先准备。
普拉通?朱波夫与他的同伙在城市郊外一家杂粮商店里花几百卢布买了一俩白篷布四轮货运大车,两匹驮马。然后,密谋者们还让一无所知的城外工匠加固这辆大车,并在上面装上七八个木桶,周围扎以铁箍……
准备就绪之后,朱波夫等人各自换上俄军后勤军需官的制服,他们凭借帕伦伯爵开具的书信,一路畅通无阻的驾着大马车直接来到属于卫戍司令部直辖的一处军需仓库。
在那里,假冒军需官们卸下所有木桶,搬到一密室里装上了炸药、铁弹、烟火等物,再度将成为炸-弹的数个木桶逐一搬回了马车。临走时,密谋者们还在马车上隐藏了好几只短枪,以及英国人发明的定时引爆装置。
在冬宫通向圣彼得大教堂必经之路上,有一个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这座广场在18世纪时并不宽阔,一片旧式高层房屋把广场挤得十分狭小,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伸展开去,正好把涅夫斯基广场、冬宫与圣彼得大教堂连接起来。这条街道在靠近涅夫斯基广场的那一段,属于阿尼奇街。
在临近中午时分,朱波夫等三人正赶着马车前往阿尼奇街。一人负责赶着马车,前往目的地;后面跟随的朱波夫与另外一个同伴全神贯注的观察四周,并防止凌厉的北风刮走了覆盖木桶的白篷布。等到三个人到达阿尼奇街后,朱波夫就将马车车轴故意损坏,使得这辆货运马车无法前行,不得不卸下马匹,继而停靠在广场与街道的汇合处一侧。
期间,就有两拨军警走过来询问马车为何停在附近。不过当看到对方身上军需官制服之后,便相信了阴谋者的解释,正在等候更换的马车。
三位密谋者前后休息了大约20分钟,分别前他们最后一次相互调整了时间。此时11点30分,距离保罗一世的马车队经过此地,还有大约30分钟时间。
一位同伴表现的惴惴不安,问道:“消息可靠吗?会不会白等了!”
朱波夫瞪了同伴一眼,答道:“绝对可靠!高层内线说他中午必去大教堂做亡灵弥撒,而且乘坐的是倒数第二辆马车。兄弟们,记住了,是倒数第二辆。该死的鲍利斯-彼得洛夫,等到干掉了沙皇,我一定要亲手割断他的喉咙。”
说完,朱波夫拥抱了两位同伴,他迅速窜入数百米外的一栋民宅,并爬上屋顶。等到沙皇马车经过时,他将在那里挥动红旗,给下面的人发出行动信号。
在难熬的等待中,马车附近的两位密谋者突然感受到从冬宫方向传来一阵阵车轮压过石路的响声。不久,街道上开始沸腾起来,有人呼叫着,行人停下脚步,临街的窗户一扇扇打开了,人们一个个探出身子,相互谈论着:“在那里!”
是的,保罗一世的车队过来了,那是六辆四轮华丽马车,哦不对,是六辆普通马车飞驰而来。如果不是走在马车队前面的依然是趾高气扬、鲜衣怒马的禁卫骑兵队,市民们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位保罗一世沙皇陛下的出行车队。
马车上的玻璃窗都被天鹅绒窗帘遮挡,无法看到内部情景。当一辆接着一辆马车这好似一阵旋风席卷而过时。却很少有人高呼:“沙皇万岁!”更多是对无能保罗一世的鄙夷,市民们在自己心中朝着战败沙皇的马车竖起了无数根中指。
马车附近的两位密谋者收到了屋顶的朱波夫发来的一阵信号,持续挥舞了五次红旗。那是保罗一世车队即将到来,依然是在第五辆马车。
正当距离马车50米外的一个同伙,准备驱赶两匹马到路中央,继而造成道路拥堵,好让炸药距离车队更近。然而,好几名担当前锋的禁卫军骑兵加速脱离了马车队,提前跑了过来。他们挥舞着军刀,骂骂咧咧的将惊慌失措的混蛋和他的那两匹马赶到一个死胡同里老实待着。
数十米外的另外一个同伴有些慌张了,那是他看到也有禁卫骑兵朝自己跑过来,于是提前拨动了白篷布下面隐藏的一个装置,便慌忙躲到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短短两分钟过后,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震撼了整个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后,就是石块、破璃碎片、砖头、瓦片和泥块,像一场稠密的冰雹铺天盖地般地溅落下来。霎时间,喊声震天,恐怖笼罩着街头,有痛苦的吼叫声,有焦的的呼救声……
此时,得到授权的禁卫骑兵们个个手持光闪闪的军刀,用刀背疯狂砍打四处乱跑的人群,竭力将他们赶到道路两旁,以便于让沙皇陛下马车迅速通过。
这种嘈杂和恐慌的局面持续数分钟,直到禁卫军指挥官彼得洛夫中校亲自陪同保罗一世的车队飞驰而去,消失在远方……
30分钟之后,朱波夫才知道,他们暗杀保罗一世的阴谋落空了,更为担心的是还有一名同伴不幸被捕。那一切,都是彼得洛夫心血来潮的命令禁卫骑兵提前清扫道路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