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瑞典特使确信,安德鲁统帅的这番言辞中至少8成内容属于真实。除了统帅本人与瑞典王室那不可割舍的亲缘关系外,两地经济的互补性(铁矿石输入与纺织品输出),以及对俄的敌视立场,使得双方成为可以相互依靠的同盟军。
莫尔奈子爵知道安德鲁的反俄立场,倒不是仅仅因为瑞典,而是作为波兰天然盟友的法国人的一种惯例;加之,安德鲁那昭然若揭的私心作祟,试图将自己的另一个子嗣推上波兰王储的位置。但事实上,上述缘由都不是主要原因,而是穿越者对外的一种掩饰,他时刻牢记着另一时空中,导致拿皇失败的两个最主要对手:英国与俄罗斯。而上述两者,也将是安德鲁的最主要对手。
与英国的战争,准确的说经济上的一种全方位竞争,一场由工业革-命引发的你争我夺的大国竞赛。安德鲁的计划中,会从1793年开始,在钢铁、纺织与蒸汽机制造等三大项目上开始加快超越大英帝国的步伐;等到1799年时,整个法兰西的工业水平与生产规模对英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之后,才是对不列颠岛进行最后大反攻的时刻。那时候,一艘艘铁甲战舰将会挤爆整个英吉利海峡。
除了无时不刻的不流血“工业战争”外,但凡英国人出兵法国北方、比利时、荷兰、以及日德兰半岛(丹麦、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泰因),那么兰斯才考虑准备与伦敦翻脸。由于安德鲁在很多方面都有求于日不落帝国,所以他宁可后发制人。只要英国佬不越出彼此设定的红线,哪怕他屡次被伦敦外交官怼得暴跳如雷,安德鲁也始终只敢拿英国产的骨瓷出气。
与英国不同,安德鲁对俄国巨熊坚持的一贯立场就是实施大战略压制。尽管穿越者不打算与圣彼得堡主动开战,但他会在波罗的海(瑞典与波兰)、黑海(奥斯曼土耳其)与里海(波斯)方向运作一个超级反俄联盟。
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挽救即将灭亡的波兰。这当然是安德鲁想象中的波兰,是一个由布尔乔亚和小布尔乔亚领导的,没有农奴的自由波兰;而不是属于大贵族和大农奴主,充斥着腐朽味道的桎梏波兰。
对上西里西亚的处置,就很好体现了安德鲁的这一想法。他不仅拒绝了奥地利人出钱购买的意愿,还将波兰议会派出的特使撵出统帅部大本营,那是波兰使者居然脑洞大开,厚颜无耻的找独-裁者讨要上西里西亚的统治权。未来的上西里西亚将是自由波兰军的大本营,而法国与萨克森联军将提供其安全保障。
此外,在与蒙塞等人商议之后,安德鲁决定易北方面军将长期驻守易北河流域,其中,方面军将由一个法国集团军(麦克唐纳的第二军),一个萨克森军团,以及一个波兰军团组成,总兵力将维持在10到12万人之间。
……
重新将视野回到柏林城南,施普雷河的北岸。中午12点过后,莫兰德上校和他的8百法兰西勇士,从一座简易浮桥上渡过了施普雷河。而距离他们1公里之外,同样数量的普鲁士步兵团也久候多时,他们一个个犹如挺直的标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至少从军姿、气势与仪容方面,普军的亮相要好过看似松散的法国人。于是城头之上,无数柏林市民在为他们的子弟兵加油喝彩。
“啊哈,我居然看到法国人还在吃东西!”英国大使很是夸张的惊呼起来。通过望远镜,他看到法国士兵好整以暇的将葡萄干一颗接着一颗的喂进嘴里。
“没有军纪的表现,我很难想象就是这支军队将勇猛的普鲁士人按在地上,还狠揍过两顿。”亚历山大嘀咕起来,伊万诺夫侯爵也在一旁轻轻摇头。
被众多老将军拱卫的“肥巨人”同样在开怀大笑,威廉二世相信英勇无敌的普鲁士士兵毫无疑问的将赢得这场战争,好吧,这只是城下那场决斗的胜利。
听到城头国王的笑声后,带队的普军上校也总算放心下来。他随即转过身,命令军乐队演奏《弗雷德里希大帝颂》,8百名普鲁士官兵于是齐声同唱:“
弗雷德里希,吾皇,我的王子!
动员了全国的士兵,
二百个营和几千个中队;
每个士兵配备了六十发弹药……”
在对面的法军阵营里,莫兰德上校也不甘示弱,他叫来一名“意大利人”,要求领唱者在军乐队的伴奏下,领着大家齐唱《向伟大统帅致敬》。
没错,自从马塞纳靠着马屁功夫官复原职之后,但凡法军序列中的军歌领唱者,一律被冠以“意大利人”的外号。好在马塞纳个性粗疏,并不计较名誉,哪怕沦为笑柄(善意)也无所谓。事实上,老兵出身的马塞纳比谁都精明,他知道越是如此,就越能博得安德鲁长官的青睐。哪怕在自己在屡次触犯军规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并于1792年的圣诞节那天成功晋升准将,也都是这个原因。
不久之后,那位马塞纳将军就将《向法兰西女人的告别》改换了歌词,演变成现如今的《向伟大统帅致敬》。尽管意大利佬很是卑鄙无耻,但没人否定他的超凡的马屁功夫。等到1793年时,这首《向伟大统帅致敬》成为第二次普法战争中流传最广的战斗歌曲。而且正巧与那首七年战争中的普鲁士军歌互怼起来。
“这一首军歌振奋人心,
忆当年侵略军压边境,
士兵们告别家园,跳上战马,
这首歌伴他们渡过莱茵河。
九二年唱着它保卫兰斯,
九三年唱着它来到柏林,
伟大统帅的勇士们,万众一心,
多少年经风雪、历艰辛。
假如,有一天,敌人来进犯,
我们要为安德鲁统帅,
奋起投入神圣战争——战争!
……”
从优美的曲调、铿锵的歌词与磅礴的气势上说,这首《向伟大统帅致敬》全方位压倒了《弗雷德里希大帝颂》,关键是前一首法国-军歌还非常有意境,符合时下的战争,尤其那两句:“九二年唱着它保卫兰斯,九三年唱着它来到柏林。”
所有这一切,自然气得城头之上的威廉二世国王,以及他身边的普鲁士将军个个双拳紧握,面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所有歌词都是明摆的事实。各国外交官们也是面面相觑,那感觉就像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至于穿越者自己,当然是洋洋自得,他很是高兴的倾听着梅特涅那些肉麻至极的恭维词。然而,转过头之后,上位者对瑞典特使莫尔奈子爵说:“梅特涅,最不可信。”
决斗场上的第一轮,法国人与普鲁士人互飚军歌中获胜。很快,气急败坏的普鲁士上校汉斯就派出信使告知法军指挥官,希望两军在10分钟开启决斗模式,而不需要等到半小时之后。对此,莫兰德上校欣然点头同意了。
与法军对峙的这个普鲁士来复枪团,前身为王家第一掷弹兵团,由战列步兵的各个精锐连队组建而成,为普鲁士两代君主守卫在无忧宫。等到1792年对法战争惨败之后,时任普军总司令布伦瑞克公爵就在英国大使的帮助下,决定效仿法国-军队,使用英国军械所模仿法军研制的新式“贝克来复枪”,建立一支精锐的来复枪团,于是乎王家第一掷弹兵团就变成了普鲁士第一来复枪团。
原本,威廉二世和他的元帅将军想着建立5支来复枪团,装备给4千5百名精锐步兵。然而伦敦军械所产能刚刚提升,等到3月份才能开始大规模列装。但此时,第二次普法战争就在威廉二世那迫不及待的复仇心情下,提前爆发了。
普鲁士第一来复枪团的装束效仿法军来复枪手的绿夹克,只是将绿色变成了蓝色,但此时,法军近卫师团同样换装成为清一色的深蓝外套。不明所以的外人远远望去,感觉普法两军根本就是一支军队。好在法国士兵的革-命三色帽徽还在,而且两军的肩章样式也大不一致,略通军制的外交官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除了一把贝克式线膛枪,普鲁士人的背包、军毯和浅蓝色的木质水壶,这些都是英国人的标准配置。此外,武装带下的黑色牛皮大盒子是弹药盒,里面装的是用油纸包起来的整装子弹(包括一个弹丸和一次发射用的火药)。和一般的弹药不同,英制贝克步枪的弹丸不仅是采用加工精致的模子浇铸,而且被打磨过。
在互飚军歌中率先失去一局的普鲁士人,一个个如同凶猛的野兽在嗷嗷叫唤,士兵们在军官的鼓动下,纷纷嚷嚷着要让懦弱的法国佬尝尝“正义铁拳”的厉害,所有胆敢入侵普鲁士的侵略者都应该在柏林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法军近卫师的第一步兵团,尽管组建不到3个月,但所有士兵都是服役两年以上的老兵,大部分都参加过1792年的卫国战争,半数以上的军士都来自已经解散的来复枪旅,所以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士气很高。士兵们使用最新式的铜底雷汞发射药“兰斯1号步枪”已经两个月,每个人至少打出过六百发实弹(米尼弹),这相当于一个普鲁士掷弹兵10年的训练量。
所以,无论军官,还是士兵,法军对于来复枪团的战斗方式非常熟悉。从收到决斗开始,法国人都显得异常镇定,感觉和以往的战斗并无二致。事实上,所有人也在暗地里摩拳擦掌,根本不用带队军官来督促,大家都抓紧时间,对手中枪械进行临战前的最后一次保养,内心极度渴望战斗早点降临。
有历史学家形容普法两军在七年战争中战场上的表现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普鲁士人刻板得像绅士,而法国人浪漫得也像绅士。”
但战争毕竟是战争,它不是风花雪月的舞台剧,也不是御用诗人形容为“像在参加宫廷舞会一样浪漫”,因为最终,双方的士兵们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去见了上帝。为了让今后的军事评论家直观了解接下来这场的“绅士之战”,有必要再对比一下参战双方某些数据:
参战部队兵力方面,交战双方旗鼓相当。其中普军第一来复枪团,官兵总人数835名,指挥官汉斯上校,原王家掷弹兵团的主官;法军近卫师的第一步兵团,官兵总人数829名,团长莫兰德上校,原为达武来复枪团的助手。
官兵素质,普军似乎要高过法军。前者均为服役至少6年的精锐老兵,而且都是普鲁士人,并非雇佣兵,那是普通普军序列中,雇佣兵占了差不多4成;法军则是服役两年以上的老兵,大部分都是北方法国人,其中马恩与阿登两省占了近半数。
双方投入的援兵、骑兵与火炮数量:均无。应该说这是严重偏向普鲁士的不公平较量。那是横空出世的安德鲁火炮威名太大,拥有了“战争之神”的美誉;加之退步中的普鲁士骑兵压根就是鸡肋,两次战争中没有任何出彩的表现。
使用枪械:普鲁士人使用英国人出产贝克步枪,通常一分种一发,有效射程200到300米;法军为“兰斯1号步枪”,1分钟3到4发,有效射程500到600米。如果在战时激烈时,即急射状况下可不清理枪膛,1分钟内最高达6到8发,不过有效射程将会下降一半,不到3百米。这明显是法国佬在欺负普鲁士土包子!
而战场,位于柏林南端,施普雷河以北的狭小平原,长度约有1500米,左右宽度1200米。这里地势开阔,几乎没有坡度,目光所及之处,一览无遗,尽是枯草。不存在伏兵和迂回什么的。
1793年2月23日,下午1时,普法两军已在施普雷河北岸集结完毕,摆好队形。由于事先约定没有骑兵与炮兵参战,也无增援部队。所以,无一例外的,两头指挥官都放弃了左翼、右翼和后备军(预备队)。在战术选择上,不约而同的采用18世纪七年战争中,经典的前阵双排横队的攻击阵形,意图在单位时间内,投放最大、最强的火力输出。
由于战场之间的幅度(宽度)足够大,敌我双方的步兵团所有兵力已被全部投入到前阵中,酷似蔚为壮观的一字长蛇阵。无论是普军,还是法军,三个步兵营都一字摆开,分左、中、右三个纵队,纵队内部士兵们手执线膛来复枪,肩并肩的挤在起来;每个纵队间的相距20-30米,整个战线拉至350到400米左右。
“上校,可以开始了!”副官掏出怀表确定了时间,继而提醒着指挥官。
于是莫兰德上校顺势拔出军刀,大声发布命令:“大队,跟我前进!”
等到上校指挥官迈出第一步时,少校助手也紧随其后。此时,掌旗官手中的军旗已向前倾斜,跟随两位军官身后。接着,又轮到军鼓与笛子组成的军乐队,一首轻松、明快,节奏感强的《掷弹兵进行曲》继而回响在空旷的草原上。在这些人之后,全团800多名官兵同样迈着步伐整齐,如同一道道不可抵挡的人墙,集体向着战场中央行进。
之所以要采用英国佬的进行曲,那是原来的法军《掷弹兵进行曲》属于波旁王朝,在1792年10月之后就被国民公会下令禁止使用,而安德鲁自己也忘记了让乐手们为法军谱写新的军队进行曲。
“该死!法国佬居然剽窃了我们的行军曲!”英国驻柏林大使愤愤不平的摘下手中的望远镜。他在痛骂无耻的法国人,并信誓旦旦的说道:“战后,我会向法军最高统帅提交一份抗议书!”当然,这只是大使先生对普鲁士国王在表达支持。事实上,在战争状况下,没人在乎音乐的版权。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汉斯上校问道身边的助手,这名助手是一名穿着普军制服的英国上尉,他是作为来复枪团的教官而存在的。
“再等等,无论陆战,还是海战,法国人总是表现出一幅很着急的样子。按照七年战争中的交战法则,后到战场的部队,拥有先开枪的权利。当然,如果法国人还算绅士的话!”乔装的英国上尉笑道。
英国人自然料错了,在安德鲁的长期熏陶下,他们面前的这支法国-军队压根就不怎么绅士。而且此时,在法军统帅的背后,塞纳蒙将军的炮兵团已经紧急架设好了50门12磅口径的安德鲁火炮。如果使用实心弹,可以直接覆盖整个战场;另外,左右两翼,还调集了数个轻骑兵团,以及近卫师团部队。一旦普鲁士人想要在战场上搞点什么意外行动,法军的炮兵与骑兵以及其他增援部队,随时能顶上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都是安德鲁长期坚持的军事观点。你可以当一名失败的绅士,但我要做个胜利的小人,因为“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