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质上说,身为穿越者的安德鲁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个高雅倔强的独-裁者。这样的上位者,自然无法忍受他人的怠慢与轻视。所以,安德鲁必须让两位奥地利使节相信自己才是这场和谈的掌握人,必须依照自己的步调行事。
安德鲁认为自己非常尊重已经统治神圣罗马帝国长达350多年的哈布斯堡家族,他让塔列朗这类专业人士与其代表谈判,并且容忍了维也纳特使长达两周的拖延战术。然而,这些傲慢的奥地利人很不尊重胜利者,内心没有失败者的应有谦逊和敬畏。反倒是普鲁士人显得爽快,输就是输了,从不拖泥带水。
或许在奥地利人看来,血统的尊贵远大于枪炮的威力。也难怪法国的启蒙思想家们曾嘲讽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不过是依靠女人的子宫,借助数百年来的政治联姻才获取神圣罗马帝国皇位,还拥有了奥地利大公、波西米亚国王和匈牙利国王的诸多头衔。可一旦奥地利衰落之后,将无法再凝聚起来。
当安德鲁将心中愤懑倾泻之后,心中感觉无比的畅快。他面前的两位奥地利使节,里特贝格伯爵和他的年轻助手,虽然外表依然称作镇定,其实内心纷乱如麻脸,充满了惊讶与恐惧。在这场人对人、权力对权力的角逐中,任何一步都对胜负至关重要。安德鲁知道两个德国佬已经将自己当做疯子。不过没关系,唯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也是德国(犹太)后裔的一句至理名言。
“你叫什么名字!”安德鲁上前一步,故意将目光投在年轻特使身上。
“我是克莱门斯?文策尔?冯?梅特涅,尊敬的元帅阁下!”梅特涅战战兢兢的起身回答道,并很是尴尬的把眼神转向房间一侧。作为没有从政经验的年轻外交官,梅特涅还不具备同统帅千军万马的法国元帅,相互对视的胆量与勇气。
“哦,又是一个历史熟人!”穿越者心里嘀咕一句,接着他手指站在梅特涅身边,那个不知所措的里特贝格伯爵,以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
“伯爵先生,您的外交使命已到此结束了。我正式通知您务必在12小时离开布鲁塞尔,否则宪兵将以间谍罪名予以逮捕。至于您,梅特涅先生,您将作为维也纳的全权代表继续留在布鲁塞尔,与塔列朗先生进行和谈。
但是我想要说的是,如果48小时之内和谈没有拿出我想要的结果,莱茵军团与摩泽尔军团会依照我的命令,越过莱茵河,借道巴登、符登堡与巴伐利亚公国,沿着多瑙河上游,从奥地利的西北方向发动进攻!”
说罢,安德鲁转身离开。守在一旁的小克勒曼少校随即叫来两名卫兵,将奥地利伯爵押解出行政宫。那是对方已被剥夺外交官资格,会被立刻递解出境。
出门时,安德鲁瞪了一眼守在门外却不愿露头的塔列朗,暗骂一句:“狡猾的死瘸子!与人方便的好人他自己做,担当坏人的角色让我充当!”
毫无疑问,塔列朗暗地里收了德意志邦国的不少政治献金。不过,安德鲁钦定的私人特使也取得了不少丰硕成果。莱茵河以东以普鲁士、巴伐利亚和萨克森为首的德意志邦国,已同安德鲁签署了和平(补充)协定,包括赎回官兵战俘、缴纳战争赔偿,以及友好协商的降低关税,发展双边、多边的自由贸易。
尤其是最后有关贸易的条款,那是安德鲁刻意要求的。毕竟近在咫尺,面积高达590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4千万的庞大而又松散的德意志各邦国,属于安德鲁在欧洲大陆仅次于法国本土,最理想的工业品倾销市场和原材料供应地。
此外,在了解到安德鲁不会在短期同荷兰开战的意愿之后,塔列朗迅速与荷兰使节达成了一份谅解备忘录。无论是鹿特丹(威廉五世的行政首都),还是阿姆斯特丹(议会首都),都同意以价值800万荷兰盾(折合为1000万法郎)的黄金为代价,换取安德鲁法国的友谊,消除双方在列日要塞,以及马斯河发生的不愉快事件。那是荷兰军队曾经协防列日要塞,并利用商船为围困中的奥地利军队秘密运送军需补给。
得知荷兰人很是爽快的拿出1千万法郎充当保护费时,安德鲁的第一反应就是占领这个“狗大户”,那是法军在整个比利时各城搜刮的战争费都没达到这个数字。当然,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仅仅是穿越者的一时兴起罢了。
安德鲁深知伦敦方面对低地国家的防范底线,即:法国-军队不得危及荷兰与汉诺威的利益,而以敦刻尔克为母港的法国海军也不准进入任何一片尼德兰水域(包括比利时与荷兰)。除非安德鲁的法国与大英帝国正式开战。
哥本哈根方面,一直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保持绝对中立的丹麦王国使节,同意法国商船聘用丹麦的引水员,从北海往返波罗的海。不过,针对阿勒芒德将军指挥的法国私掠舰队的通缉令,作为俄国盟友的丹麦始终拒绝撤销。
至于俄国,叶卡特琳娜二世和圣彼得堡方面都拒绝承认,法国革-命者在欧洲大陆所占领的任何一片领土。由于尚未消化完已瓜分到的波兰土地,加之俄国同普鲁士的矛盾极大,使得俄国迟迟未能组织派遣远征军扑灭这场法国大革-命。可即便如此,俄国外交官依然来到布鲁塞尔的行政宫,只是大家始终谈不到一块。
作为对圣彼得堡方面的报复,安德鲁指示塔列朗当众驳斥了圣彼得堡使节的威胁。此外,安德鲁还在进入布鲁塞尔行政官的当天,公开接见了波兰外交官,表示愿意恢复与华沙的武器换粮食协定,只是婉言拒绝直接出兵援助波兰。
这到不是穿越者头脑发热的表现,而是英国人迫切希望安德鲁如此,包括向东援助衰弱中的波兰,协助恢复中的普鲁士,遏制那头俄国大白熊向中西欧洲进行的势力扩张野心,并最终促使法国与俄国关系恶化,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
好在两世为人的安德鲁,以及老谋深算的叶卡特琳娜二世都不是为他人火中取栗的傻瓜。尽管巴黎(兰斯)的革-命报纸与圣彼得堡的反革-命报纸一直在长篇大论的相互大打嘴炮,但在双方外交官的秘密协调之下,兰斯同圣彼得堡依然于1792年圣诞节之前,达成了彼此间都默认遵守的那一道红线:
法国的现役军人不得出现在波兰的土地上;与此同时,俄国-军队也不能越过涅曼河100俄里(约107公里);另外,华沙的防御属于普鲁士。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谊,安德鲁与美国大使莫里斯的关系都不怎么和谐,那是美国佬欠下法国的巨额军债一拖再拖,而莫里斯自己就是这个信誉担保人。安德鲁不仅数次拒绝莫里斯大使访问比利时,还在《费加罗报》上公开嘲讽美国外交官,有朝一日会因为欺骗而锒铛入狱(历史上的莫里斯曾在晚年蹲过监狱)。
不过,还是有一名美国使节作为嘉宾进入了布鲁塞尔的行政宫,他就是驻英国大使约翰-亚当斯,一个谈话粗俗,身躯矮胖的新英格兰律师。没办法,亚当斯是陪着福克斯议员(英国下院)来到布鲁塞尔的。
而在晚宴期间,亚当斯大使希望与安德鲁统帅进行单独会晤。内容非常简单,美国大使希望听命于安德鲁的北非私掠船舰队,为往返南地中海与直布罗陀海峡之间的美国商船保驾护航。那是非编制的法国海军,通过一番艰苦卓绝的长期鏖战,成功打败了穷凶极恶的北非海盗。
从1791年4月开始,盘踞于突尼斯、摩洛哥和的黎波里一带的北非海盗劫掠了波尔多商会的多艘商船不说,还杀害了数十名放下武器的船员,并将扣押的船长等人驱赶到利比亚的沙漠里做苦工。在安德鲁的要求下,阿勒芒德将军指挥拥有12艘战舰的法国私掠船舰队南下地中海(参见144章),同北非海盗们进行了长达10个月的艰苦大战。
最终的结果,是一盘散沙的阿拉伯海盗们承受不住巨大人员与财产损失,不得不与法国海军指挥官阿勒芒德将军达成和平协定,包括交出所有被俘的法籍船员以及被害者的遗体,赔偿上述相关损失;公开处死一批涉案的海盗头目;承诺不再掠夺悬挂三色旗的法国及其盟友的商船。
“地中海的护航费用为每年8万美元?”安德鲁琢磨着这个数字折合多少法郎,一共为50万法郎,不多也不算少,可以接受。然而针对海军方面的事务,安德鲁承诺都交给了阿勒芒德将军做全权处理,他不能越俎代庖。于是,安德鲁便指派了一名联络官陪同亚当斯大使,准备南下马赛,去约见阿勒芒德将军。
在行政宫的聚会中,作为西班牙秘密使节的卡巴鲁斯伯爵也拜访了安德鲁,作为独-裁者的合作者兼老朋友,这位大银行家几乎享受到能媲美英国大使的超凡待遇,与安德鲁私下会晤时间长达40分钟。
但安德鲁建议卡巴鲁斯伯爵可以回购联合商业银行40%的股份时,后者很是明智仅仅接受了20%的股权。其后,他代表马德里方面提出一个政治条件,希望安德鲁能说服巴黎方面,不要在比利牛斯山脉与孱弱不堪的西班牙军队大打出手。简单的说,大家一起做做样子,往天空中放几枪就算了。
对此,安德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接受了老朋友的请求,表示会向国民公会陈述这一点。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西班牙军队,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也不能以任何名义进入法国境内或是海港,否则该合约将自动失效。
此外,安德鲁还接见了瑞典摄政王,南曼兰公爵(未来的瑞典国王卡尔十三世)的私人密使,卡尔?奥托?莫尔奈子爵。然而,这个瑞典贵族的头脑神经显然有点问题。当毕恭毕敬的瑞典外交官一见到安德鲁时,全身就变得僵硬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像是见到了可怕的地狱鬼魂一般,最终吓得落荒而逃。
数天后,来自沙威警务部长的情报说,那位莫尔奈子爵竟然连夜跑到安德卫普港,乘坐一艘瑞典商船,回到斯德哥尔摩。安德鲁冥思苦想的许久,他没能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同瑞典人结下过梁子。不过想不通也无所谓了,除了高品位的铁矿石与不俗的波罗的海海军,整个瑞典也没有什么值得安德鲁留恋的。
……
从布鲁塞尔到安德卫普,不过50公里的路程。当晚,被驱除的里特贝格伯爵已向父亲考尼茨亲王汇报了谈判情况,尤其是小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
“一切的公理正义,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老亲王的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句狂妄之极的话,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安德鲁所言非虚。
奥地利在经历1790年的巴尔干半岛战争,以及1792年的入侵法国的战争,这两次大规模战争之后,其目前国力正日渐虚弱,短期间内根本没实力(主要是金钱)去组织下一轮的反法同盟。基于此,考尼茨亲王才想着借用维也纳外交部同巴黎的和谈,暗中牵制安德鲁的勃勃野心,减少损失。对于之前谈及的双方联姻方式,安德鲁命令塔列朗在第一时间里加以否决。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维也纳信使给老亲王送来一条信息,由于雅各宾派控制的法国议会坚持公开审讯路易十六,导致巴黎与维也纳的和谈无疾而终。这意味着,奥地利不仅要应对听命于巴黎的阿尔卑斯军团与北意大利军团的军事威胁,还要防御北方统帅部麾下莱茵军团的凌厉攻势。
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考尼茨亲王派人传话给留在布鲁塞尔的梅特涅,指示说:“有条件接受法国人的各项条款,但安德卫普必须作为自由港而存在。”
后一句不仅是给奥地利的一片遮羞布,也是英国施加的政治政治影响力。福克斯议员告诫过安德鲁,想要小威廉皮特内阁保持中立,就必须在沿海问题上谨慎行事。任何一种试图威胁或挑战大英帝国海权的鲁莽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
言下之意,除了必须不得派兵进入安德卫普港之外,法国军舰未经英国允许,也不得驶入比利时沿海港口。至于荷兰与汉诺威,那是大英帝国的盟友以及神圣领土,安德鲁和他的军队绝不能染指这两个富得流油的低地国家。
12月15日,作为安德鲁统帅与考尼茨亲王的代表,塔列朗与梅特涅定签署一份和平停战协定,《布鲁塞尔合约》。
该条约规定:
第一,奥地利放弃对奥属尼德兰的永久统治权,并交有法军代管12个月。此后,南尼德兰将于1794年12月举行全面公决,数百万民众最终决定他们的归属;
第二,安德卫普港将作为国际自由贸易港而存在,除了城市警察(含水警)之外,法国不能在这座城市部署其他军事力量,其中也包括海军;
第三,奥地利将以1千万塔勒(近4千万法郎)的黄金为代价,赎回所有被俘的奥地利士兵(3万余人),而贵族军官的自赎金维持不变;
第四,有关莱茵河以西的归属问题,将于明年5月举行的雷根斯堡帝国会议上得出最终结论;
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