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艺术气息的火车站。”沙蓓蓓在辛特拉的小火车站,看着满墙的瓷砖画,完全不想走。
顾淼坐在一边的小长椅上,看着墙上的两只灯发呆,
这个小火车站,只有两条铁轨,
两只灯泡分别对应着位于小站两侧的铁轨,哪条铁轨上的车要来,就会亮哪只灯泡,
连个字都没有,完全靠车票上的数字,来领悟自己到底应该上哪趟车,
好歹也应该立个显示屏,说说来的这趟车到底是去哪儿的吧?
算了,法国的大城市火车站倒是有显示屏,还不是把自己送到一个无名小镇上去了,
会不会上错车,都得看命运的安排。
这么小的一个火车站,还没国内城际快速公交的车站大,然而,已经有好几个说着的人从车上下来,然后消失在门外的道路上。
等沙蓓蓓看够了瓷画,两人才身往外走,
“我们现在就去罗卡角吗?”当初来葡萄牙的主要目标就是那里,沙蓓蓓对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并不在意。
“别着急,辛特拉本身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小镇,我们先看看佩纳宫。”
在山脚下,就可以遥遥望见佩纳宫那富有童趣的建筑,顾淼告诉沙蓓蓓,要是天气够好的话,在里斯本就可以看见。
从火车站开始,辛特拉小镇就好像迪斯尼故事里的场景一样,顾淼一抬头,于是打开直播:
“现在当地时间,下午一点,大家猜猜看,天上挂着的那个白色的圆球是什么?”
【汽球!】
【探照灯!】
【**!】
【你家**是圆的!】
顾淼公布正确答案:“是月亮。每个月都有几天,月亮是在白天出现的,不过只有在空气很好,天的蓝色够浓的时候能看见。”
“现在来猜猜,上面那个小房子是什么。”
【主播用积木搭的小房子。】
【迪斯尼城堡!我见过类似风格的!】
“咳,是佩纳宫。原来是一个小教堂,只能塞得下18个修道士,里斯本大地震之后,这里重修,费尔南多二把它修成了夏宫,献给他的妻子玛丽亚二,
可惜宫廷还没建好,玛利亚女王就死于难产,因此这里又叫遗憾宫。十六年后,费尔南多二又娶了一个歌剧演员。”
【……最后那句你可以不说的。】
【就是,有一种幻灭感。】
【你不怕你身边的小姐姐把你掐死吗?】
沙蓓蓓伸头过来:“不怕,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小姐姐霸气!】
【小姐姐通透!】
满屏小花飞舞,尽为小姐姐添妆。
顾淼揉着太阳穴:“我的粉丝,全都到你那边去了。”
“你都是我的。”沙蓓蓓做了个鬼脸。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也没什么区别,顾淼继续他的直播大业:
“这幢丑得要命的小房子,是严谨认真刻板老实的德国人修的。”
【哪里丑!多可爱啊。】
“不是我说的,是当时修完以后,被葡萄牙的各路建筑大师一通鄙视,因为它集了浪漫主义、巴洛克、摩尔阿拉伯风还有印度风,被人骂不伦不类。”
【葡萄牙人怎么比德国人还刻板,难怪发不了哥伦布的财。】
“求稳心态吧,大过数觉得自己过得差不多的人,都不想有什么改变,在此,我要说一个故事:
有一个有钱人看见一个渔夫在沙滩上躺着,问他为什么不去打渔,渔夫说自己已经打够今天的量了,
有钱人说今天的时间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不再多打一点,渔夫问他为什么,
有钱人说你可以得到很多的钱,然后舒服的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渔夫回答,我现在不就在晒太阳吗?
这个故事,曾经在朋友圈广为流传,被作为人生何必太拼命的心灵鸡汤。”
此时已经快要到佩纳宫前,刚刚在山脚下看见的小房子,现在到了跟前,已经是庞然大物,城门与外墙上精致的雕饰纹刻已清晰在眼前。
“我看见家族群里传来的这个鸡汤时,就想过,每天只打够当天的量,是不是日复一日的都会如此安稳?如果他生病了第二天不能打鱼了呢,如果他受伤了再也不能打鱼了呢,如果海啸了,他家都没了呢?
就如同佩纳宫一样,如果当初它顺从主流品味,建得与其他地方一模一样,那么,还会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人愿意来,拉动GDP,提供就业岗位?”
【达康书记说的对!】
【主播竟然还关心GDP!】
“那当然,玩《大航海时代OL》的时候,我选的是葡萄牙!在广场追贼,死活没找到那个贼,只好撤了从威尼斯玩,如果有就业岗位就不会有贼,没有贼就不会玩不下去。”
【就在炮台那】
【炮台+1】
【再玩一次吧。】
“别管什么炮台了,这不重要。佩纳宫里最悲伤的女人不是玛丽亚二,而是末代皇后埃米莉。”
拜伦深爱着辛特拉,他为佩纳宫写下:
宫殿与花园耸立在岩石,
瀑布与悬崖之间,
修道院矗立于惊人的高地之上。
穿过一道拱门,便进入了五彩缤纷的童话界,
宫殿入口处的生死门上,居高临下的蹲着海神,他扛着突出墙面的玻璃窗,玻璃窗上刻画的是海底与陆地之上,生命的故事。
“long long ago,在最高峰之上,有一座美丽的城堡,
澄黄色的塔楼与鲜红色的高塔在浓翠遮日的林间直指天际,
这里曾经出现过圣母玛丽亚的身影,这里是被神眷宠过的土地,
因为爱而结合的王子与公主,
摆脱皇宫争政夺利的阴云,乘着白色骏马拉着的黄金马车,来到如梦似幻的皇宫里,
每一天,皇后都会坐在窗前,眺望着子民们生活的小镇,
皇帝在自己的画室里完成一幅幅的油画与水彩画,
不用为满是赤字的国库而烦恼,
也不用为远方的战事而挂心,
他们手拉着手,在摩尔人留下的遗迹里散步,悠然望着天外云卷云舒,
直到有一天,时代的巨浪将他们从王座打落,
皇室成为迎接新时代到来的血祭。”
顾淼这一段说完,评论就炸了:
【不是HE不要!】
【太悲伤了,闭嘴!】
【老了老了,受不了田园牧歌变成人间地狱。】
【半路变风格,差评,取关!】
“咳,好吧,那就换一个方式接着说。”顾淼从善如流,毕竟订阅打赏才是要紧的,刚刚的艺小清新风只是他一时的冲动。
“讲道理,卡洛斯一是一个脑子正常的皇帝,埃米莉比法国路易十六的那位玛丽皇后也科学许多,他对慈善和教育都投入了不少,
但是,葡萄牙那会儿比较背,先是大地震,然后拿破仑的法兰西帝国崛,再然后不列颠过来让他们签放弃北非地盘的条约,葡萄牙人民就炸了,说皇室出卖国家利益。”
【说的也没错,的确是出卖国家利益。】
顾淼接着说:
“可是葡萄牙皇宫在很久以前努力过的,丹吉尔和休达知道不?一个现在是摩洛哥的港口,一个是西班牙在北非的飞地,当年都是葡萄牙的,
但是阿拉伯人很快又夺回了休达,葡萄牙军队死伤惨重,领兵的王子都被俘了,终老没有回家,
葡萄牙国王努力的想要唤全国人民的爱国热情,但是大家都很淡定,他们知道阿拉伯人很强,爱国热情与对手强弱成反比,跟我国人民的性格相反,
大概就是那次之后,葡萄牙皇室也不指望民众能干啥了吧,何况被不列颠人逼着签条约的时候,里斯本的港口停满了英国的军舰,炮口都填好了弹药对着市区,
皇帝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刀架在脖子上还能跟谁谈条件。
自古以来,谁签条约谁背锅,两个脑子发热的共和党人就刺杀了皇帝一家,
皇帝、王储死了,二王子受伤,皇后没事。
皇后没事的原因是,她抄手里拿的捧花,对刺杀者发动攻击。”
【皇后真牛逼!】
【跟宋仁宗的曹皇后有一拼!】
“二王子继位,两年之内重组七次内阁,自个儿还拿了英国人的嘉德骑士勋章,也是够谜的,登基没几年就被废了,还逃去了英国,最后死在英国。”
【他对欺负他爸爸的英国是多爱啊?】
【英国才是他爸爸。】
【活该被推翻。】
“故事说到这里,今天的直播结束。”顾淼准备点击关闭。
【等等啊,里面还没拍呢,光站在门口说了半天。】
“里面不让拍照,也不让拍摄。”
【拿着手机偷偷拍不就行了,不开闪光灯又不会把油漆弄坏,买票进去的,凭什么不让拍。】
顾淼摇摇头:“既然人家定了规则,还是遵守比较好。无非也就是一些画啊,雕刻啊,跟别处也差不多。如果真的很好看的话,我出来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出来之后,
顾淼在微博上留下四个字:
景美,速来。
定位在佩纳宫。
很快就出现了评论:
【字越少,事越大。】
【感觉到了被坑之人不甘心独自上当的怒吼。】
【放心,我们不会去的。】
“哈哈哈,没坑到人。”沙蓓蓓笑得前仰后合。
佩纳宫的内部比如童话一般的外墙,确实乏善可陈,远不如别号“牛角宫”的辛特拉王宫。
“还有一个地方一定要去——雷加莱拉庄园!”
完全不明所以的沙蓓蓓,选择点击跟随,反正她没有特别的想法,去哪儿都一样。
“这座庄园,又别称死有钱人庄园!”顾淼一本正经的对沙蓓蓓说。
“你每天忽悠人是有指标的吗?”沙蓓蓓怀疑的看着他,“不完成不能吃饭的那种?”
“我没骗你,这个建筑的名字就叫‘百万富翁蒙泰罗的宫殿’,蒙泰罗是它第一个主人。”
顾淼拉着沙蓓蓓的手往里走,四周的景物与巴塞罗那的古埃尔公园有那么一些相似,
不同的是,它与周围的葱郁的植被完全融为一体,
又细又高的塔楼立在绿树碧草之间,
“像童话里长发公主住的地方。”沙蓓蓓捧着脸,再强悍的女人,时不时都有一颗按不住打不死的少女心会被一定的条件触发。
顾淼认真的看着被外置旋转楼梯包缠着的塔楼:“长发公主住的没有楼梯。”
沙蓓蓓对于他打断少女的幻想非常不满:“这是假的!”
“什么假的?”
“踩上去,你就会发现,楼梯是幻像,然后坠入另一个平行界之。”
“咳,你刚是不是也接了忽悠人的任务?”顾淼摸摸她的头。
沙蓓蓓对庄园有着浓厚的兴趣:“你说第一任主人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是医生,当时他花了两万五千葡币买下,然后又让意大利人重新设计建造了更多的庄园。”
顾淼又露出一副神秘的模样:“传说这里有神秘的建筑,隐藏着炼金术的秘密、共济会的据点、还包含了圣殿骑士和玫瑰十字会的符号,只要通过一条隐秘的地道,就可以掌握这个界!”
“你说的是这个地道?”沙蓓蓓指着一口深深的竖井,井壁上有楼梯,楼梯上传来了游客的声音,
井底也站着许多游客,正兴高采烈的冲着井口拍照。
“……”顾淼悻悻的抓抓头,自我解嘲:“早知道应该晚点再来。”
站在二十七米深的井底,抬头望着天空,只有一小块圆圆的光,周围旋转的楼梯如同盘旋着的大蛇,
九个旋层,如同但丁的《神曲》描写着的天堂、地狱、炼狱的九重循环,
岩洞深深,只有地面上的一排小灯照着脚下的路。
“就不能低调一点,踏实一点,用别的颜色吗,非要用红的,太吓人了。”沙蓓蓓站在洞口,看着洞里被灯光照的好像血池地狱一般,
“说不定这就是设计师的目的,这里在设计理念里,就是炼狱。”
在岩洞的尽头,是一个小瀑布。
如果愿意叫它浴室里的花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与壶口瀑布下的洞口里看见的气势,完全不能相比,
更像是一道薄薄珠帘,隔开幽幽的岩洞与外面阳光明媚的界,
古朴石桥上蹲着七八个游客,
拍照、
自拍、
曲折来回的设计将这座并不大的庄园,变得非常有趣,
不知不觉,在里面已经呆了将近两个小时。
“是时候去看看罗卡角的日落了。”顾淼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
坐在404路车上的时候,他才想来……这里是欧亚大陆最西端,神TMD五六点钟看日落。